另一棟樓。
    李穆衍飛奔而來，沒能控製住身形，‘嘭’的一聲撞開房門。
    明明沒有任何痛感，她卻緊緊捂住了手臂，仿佛周圍充滿了未知的危險。
    她站在房間中央怔愣了許久，直到視線掃過床邊那個與房間畫風格格不入的白色熒光菌。
    臉上的平靜麵具破裂，隨之而來的是幾次艱難沉重的深呼吸。
    李穆衍想要壓住情緒，然而幾乎要噴薄而出的苦澀，卻如同潮水般難以抵擋，讓她的努力顯得如此徒勞。
    不是應該高興才對麽？又和夏夏見麵了。
    應該高興的，她應該高興的，但是，但是……
    她死死咬著唇，竭力遏製著即將崩潰的情緒，生怕哭喊會把別人引過來。
    “牧言。”
    焦急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引得李穆衍身形一顫。
    “我，我沒事。”沒有轉過頭去看葉含星，她趕忙開口，“你別，不用，過來。”
    卻沒想傳出來的隻是幾個破碎而微弱的嗓音，聲音斷斷續續，她幾乎無法連貫地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李穆衍隻得伸出一隻手往後擺擺，想讓葉含星別看過來。
    門被輕輕關上，房間一暗。
    她以為人出去了，下意識轉身看去，卻對上一雙盈滿關切的黑眸。
    “你……”李穆衍試圖調整自己的麵部表情，卻發現下垂的嘴角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上揚起來。
    見葉含星緩緩走到她麵前，她悄悄退後一步。
    剛才在夏熠陽麵前哭過，但也還算是冷靜。
    她不希望自己在其他人麵前，表現出一副過於脆弱的模樣。
    不知道該如何自處，她雙手不斷擦拭著眼角，試圖抹去臉頰上殘留的淚痕，也順帶抹平臉上的情緒。
    略大一號的手握著她的手，從她的臉上移開。
    “牧言……”
    葉含星沒做出其他的舉動，沒過問其他的，隻是包住她的手，認真看著她。
    動彈不得的李穆衍，感到無處遁形，她的目光四處遊離，卻始終找不到一個安放的位置。
    最終，她的視線還是不由自主地回望他的雙眸，那一刻，心底的難過傾瀉而出。
    “葉含星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不知道……”迷茫充滿她的大腦，她反複重複著相同的話語。
    淚水再次洶湧而出，如同決堤的洪水，無法遏製。
    方才還努力緊閉的雙唇此刻失去了控製，微微顫抖，無法咬合。哽咽之聲穿透喉嚨的防線，化作難以抑製的哭泣。
    “我見到夏夏了，我應該高興的，但她為什麽會在這裏，她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
    李穆衍的思緒似乎再次觸動，麵容瞬間被更深的痛苦所籠罩，抽泣的聲音也隨之加劇。
    “我本來應該高興的啊，她沒有事……而且，而且她把家裏裝得和這裏一模一樣……”
    “但我回不去了，我，我再也回不去了。”
    “葉含星，我該怎麽辦。”
    說完這句話後，她抬起前臂，緩緩地將額頭輕輕靠在兩人緊緊相握的手上，仿佛在這一刻卸下了所有的防備與力氣，透露出一種近乎自暴自棄的無力感。
    “我不知道該怎麽勸你，但是……”
    葉含星放開一隻手，將她側臉托起，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堅定道。
    “牧言，我會陪著你的。”
    “葉含星會永遠在這裏陪著你的。”
    這句諾言，是從牧言還沒來到這個遊戲之前，就在他心底埋藏許久的。
    葉含星的心裏一直都隻有牧言。
    從意識到牧言經常出現開始。
    葉含星剛產生意識的時候，正被限製在藏劍山莊的巡莊路線上，過了許久才逐漸能夠走動，有自己的行為。
    懵懂中，他最先遇到了來講解規則的管理員七九。
    但，這個人實在不禮貌。
    一來就警告他不要到處跑，語氣雖談不上惡劣，但實在有些煩人。
    葉含星沒什麽耐心聽，轉頭就走了。
    而祁九這人同樣沒耐心，見葉含星不理會，也就不多說什麽。隻是時不時來一下，遠遠看著他，似乎是確認他在不在。
    葉含星一開始確實也沒有四處走，畢竟除了既定路線，他也不知道該去哪裏。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一道粉色的身影從自己身邊路過，他意識到了有一個七秀坊的女子好像總是出現在這裏。
    他偶爾會從係統收集到什麽知識，知道這是一個遊戲世界，他這樣的角色叫做npc，而眼前這個能夠自由活動的，和他們完全不同的人是玩家。
    這個七秀女子就是牧言。
    葉含星發現她和其他隻是路過的玩家不同，她幾乎每天都會出現在這裏。
    她時常會在山莊中逗留許久，甚至有時會在一個地方從從正當中的午後一直待到夜幕低垂的深夜。
    葉含星開始不近不遠地觀察著她。
    她時而在斷橋上，手執油紙傘，觀賞著紛飛的雪景；時而又悠閑地倚靠在亭中的柱子旁，目光悠然；甚至還會策馬揚鞭，穿梭於竹林小徑之上。
    有時又瞬間換了一套衣裳，時不時擺出一些奇怪但可愛的姿勢。
    葉含星覺得有趣極了。
    他逐漸習慣了她的存在，就像日常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覺得這個玩家是自己千篇一律的世界裏唯一的不同。
    是在什麽變得更為特殊的呢？
    一日，葉含星如往常一般走在那條熟悉的小徑上。忽然間，她來到了他的身旁，沒有任何預兆地，圍繞著他跑了起來。
    也就是在此刻，葉含星第一次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他想跟著她，但他的腳步不能停下。
    他不能被玩家發現與往日明顯不同，會引起麻煩。七九說的話他還是略微記了一句。
    風來，竹葉飄動，灑下一陣雪來。雪砸身上沒有一點感覺，但牧言此時一下變了動作。
    她撐開一把油紙傘，由跑步轉變成了走路，傘穩穩地撐在他頭上。
    她陪他一同走到了巡邏路線的盡頭，才騎上馬離去。
    看著她逐漸縮小的背影，不知道哪裏油然升起的情緒，葉含星覺得他和其他的npc不同。
    他想和牧言更接近，希望能被她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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