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綠的手被綁住，沒辦法明確指向某一個人，但在場的人都聽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望著那邊還擁抱著的兩人，死抿著唇。
    她要跟牧言走。
    “不行，你休想。”葉含星開口直接拒絕。
    他往側邊轉了轉，將阿綠落在李穆衍身上的視線隔絕。
    這個瘋女子不知道打了什麽主意，是還想要繼續刺激牧言嗎？他不允許。
    小院隻歡迎朋友，不歡迎敵人。
    “你什麽身份，還提上要求了！”祁九嗤笑。
    阿綠仰了腦袋，知道他們不會輕易同意，抽了抽嘴角，扯出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容，她看向祁九，一字一句道：“如果你們想要從我嘴裏撬出些什麽，那就讓我跟她走。”
    “你！”打狗棒直指她身前，她的神情卻沒有半分畏懼。
    祁九咬牙，啐了一口：“什麽玩意兒！”
    他無奈回頭，看向李穆衍，想知道她怎麽說。
    葉含星眼神一凜，警告道：“祁九，別想了，不……”
    “你這是在跟我們講條件？”李穆衍猝不及防開口打斷了葉含星。
    因為埋在葉含星懷裏，她的聲音顯得很是沉悶。
    阿綠像是斂了所有情緒，開始談判：“很合理，這不是什麽很難的要求，我隻是不想去管理局，這裏我就看你順眼。你讓我跟你走，我自然會告訴你信息。”
    李穆衍緊了緊手臂，重新挪步看向她，冷哼一聲開口：“我為什麽要答應你？阿綠姑娘是覺得你黃名魂念的身份很有可信度？”
    “我知道我身份很危險。”阿綠眼神偏移，轉頭看向祁九：“但，黃名魂念又如何，現在你們想要的那些信息也隻能從我這裏來。”
    她揚起頭，眼神裏藏了些勢在必得：“現在你們放隱希走了，那就隻有我了。”
    “其他那些知道消息的人，你們就得去那些紅名窩裏淘了。”
    “就算你們抓到了人，你們確定那些人還能開口？”
    阿綠的語速不快，像是給足了在場人思考的時間。
    祁九緊了緊她身上的繩索，惡狠狠盯著她，卻下意識用餘光瞄了一眼李穆衍。
    這個動作再次讓阿綠嗤笑出聲。
    她剛才看出來了，這個牧言和葉含星雖然在為管理局做事，但並不隸屬於管理局，隻有這名丐幫弟子是貨真價實的管理員。
    雖然不知道牧言怎麽會和晟江茶館這位扯上關係，但現在看來，這是自己唯一的突破口。
    落在管理局手裏，即便自己咬死了不開口，但耐不住他們法子多，最後落個什麽下場誰也不知道。
    而牧言雖然看起來氣勢洶洶，但阿綠敢篤定她不會輕易殺人。跟著她，還能有一線生機。
    阿綠眸光閃爍不停，在這短短的幾分鍾內，已經做出了判斷。
    她一定要跟著牧言。
    她已經給出了條件，隻要管理局能答應自己能跟著牧言，犧牲一些可有可無的信息也無妨。
    “你是什麽東西，就覺得自己有資格跟我們講條件了？”李穆衍冷冷的聲音清晰傳入耳中，打斷阿綠的自我幻想。
    “我……”對上李穆衍的眼神，阿綠一抖，一下氣勢弱了一分。
    牧言現在看起來好可怕……
    如果說之前她的眼神中還交織著憤怒與惋惜的複雜情感，那麽此刻，她的目光已全然轉化為赤裸裸的蔑視。
    仿佛是在審視一件毫無生命、毫無價值的物件，冷漠而疏離。
    葉含星垂眸看清了牧言的眼神，警鈴大作，他微微俯身還在她耳邊溫和道：“牧言，你別理她，讓祁九帶她走。”
    說著還想把人往後再拉些，製止這份衝動。
    誰知李穆衍雙腳死死定在原地，不但沒將人成功拉開，她反倒借此力道側了身，更是正麵對上了阿綠。
    李穆衍冷笑一聲，略帶譏諷道：“我真沒想到，你在看到小白之後，還能對保全自己這件事有所啟發。”
    “不，不是這樣的。我隻是……”阿綠話語一頓，又鎮靜幾分，迎上目光。
    “牧言女俠，你不用這般模樣嚇唬我。關於……關於小白，我也很難過。但，我並不認為我對她做錯了什麽。你不必就此苛責於我。”
    她呼吸加重，咬著牙道：“我隻是拿我知道的信息作為交換，並不過分。”
    “如果隻是交易，那確實不過分。”李穆衍意料之外認可地點點頭，又緊接著補上一句，“但阿綠姑娘別忘了，這並不隻是交易。”
    她盯著阿綠，似笑非笑：“現在，我們，可不是平起平坐的身份。”
    “我知道你為什麽非要跟著我。”李穆衍沒有給阿綠打岔的機會，忽然語氣溫和下來，甚至分析起阿綠的打算，“因為你太怕死了，得給自己找個舒坦又安全的庇護所。”
    “你覺得我隻會嘴上說說嚇唬你，不會隨便殺人。甚至可能在你說些什麽故事後，我還會心軟了庇護你。我也不會像管理局那樣對你嚴刑逼供，甚至更講道理，對吧？”
    “畢竟，我既然能同情一個剛誕生的魂念，也能心疼一個擁有莫大苦衷而不得不走上歧途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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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阿綠略帶心虛的眼神，李穆衍嘴角揚起。
    可惜，笑意未達眼底。
    “另一方麵，相比於管理局的嚴加看管，我作為一個編外人員，戰鬥力也沒那麽高，自然沒法時刻盯著你。這樣一來，也方便你找機會逃跑。”
    “甚至，如果你有同夥來救你，我那小院的安保也遠遠比不上管理局的銅牆鐵壁，你存活的幾率更大了。”
    “我說的對吧？阿綠姑娘。”
    李穆衍嘴角勾著，語氣依然溫柔，“哎，那真是感謝你認可我是個好人了。”
    這句話像是一個定論，告訴阿綠——對，你說得沒錯，雖然你作惡多端，但我是個好人，所以對你無可奈何。
    “但，有一件事，你想得不對。”
    “我的確不喜歡殺人。”
    “但，想要一個人死，或者生不如死，我一定要親自動手嗎？”
    空氣一瞬間安靜下來。
    阿綠整個身子顫抖了幾秒，她驚慌地舔了舔舌頭，移開了腦袋，不敢再與李穆衍對視。
    “牧言，你別……”葉含星看清她的表現，心中不禁湧起一陣痛楚。他本能地想要伸手按住她，卻感受到特別明顯的抵抗。
    李穆衍略帶強硬地脫開他的懷抱，惹得他動作一停，隻能慌張地看向她。
    反應過來還想再次阻攔，左手指尖塞進了另一雙手，十指相扣，緊緊握著他。
    似乎是將她僅剩的理智，放進他手裏。
    葉含星輕輕回握，隻是靜靜看著她的動作，不再阻止，眼眸裏全是心疼與憐惜。
    也好，若是能有個合適的機會給她盡情發泄，那便把長久以來積攢壓迫在心間的諸多複雜情緒，無論是悲傷、憤怒還是壓抑，都一股腦兒地釋放出來。
    免得這些情緒像滾雪球一般越積越多，最終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逐漸侵蝕掉原本的牧言。
    李穆衍又向前邁近阿綠幾步，憑借著高大的身形，完全將對方籠罩在自己的陰影之下。
    她微微垂下眼簾，以一種俯視的姿態睨視著阿綠。
    就在片刻前，李穆衍忽然想通了，她確實是個偽善的人。
    一邊口口聲聲說著自己心軟，說自己想做個好人。另一邊又說著這種帶著生死威脅的狠話，甚至就在不久之前，還親手終結了一個與自己同類的“人”的生命。。
    她現在真的非常適應這個……一點都不尊重生命世界。
    那她現在攤牌了，不裝了。
    “我是想當好人。”
    “但我不是想當冤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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