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穆衍呼出一口氣，斂了探路的打量。
    剛才那一眼，她就知道眼下自己隻能選擇暫時的忍耐。
    這裏的光線實在太暗，隻能依稀辨認出前方的輪廓，看不清細節，又有好幾個拐角，根本不清楚哪裏才是出口。
    這些不確定的因素像一座座大山般壓在她的心頭，讓她不敢輕易做出決定，隻能緊緊地握住手中的紅傘和舞扇。
    “你似乎一點都不好奇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
    李穆衍掃了眼虞言，眼眸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依舊不作聲。
    她不是不好奇，隻是她不願，或者說不敢去細想。
    昏迷前的片段如同破碎的夢境，在李穆衍的腦海中逐漸拚湊起來。
    那時她和溫辭秋爭論不休，然後對方臉色一變，深沉的墨意如同夜色般迅速蔓延開來，緊接著，她便暈了過去。
    醒來之後，溫辭秋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虞言那張帶著幾分玩味與挑釁的臉龐……這讓她怎麽細想？
    少年悶笑一聲，似乎對她的表情感到十分滿意，側過臉去，漆黑的眼眸中閃爍著莫名的光芒。
    就像是必須要她直麵殘忍一般，溫潤儒雅的聲音遠遠傳來：“看來你是想到了，所以一點都不驚訝。”
    這句話接上了剛才虞言對李穆衍的評價。
    火光在搖曳中再次照清了來人。
    依舊是熟悉的高馬尾，臉部線條俊朗而柔和，嘴角掛著一抹溫柔的笑意，身上是一襲紅色長袍——前幾日她精心挑選，作為新年禮物送給他的。
    他沒有將其換下。
    看著溫辭秋熟悉的臉，李穆衍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分不清顫抖的手到底是因為寒冷還是難過。
    她張開了嘴，想要喚他的名字，想要問出心中的疑惑。但話到嘴邊卻又覺得這一切都如此蒼白無力，最終隻能將兩片唇瓣緊緊地閉合起來，將所有的情緒都壓在心底。
    有什麽好追問的呢？
    事實就在眼前。
    反手收回傘，架在眼前，身體不再顫抖，防備又加深了幾分，眼底也築起了冰冷。
    “一字都不問，該說你是太過冷漠了呢？”
    一字一步，溫辭秋很快就走到她麵前，他緩緩伸出右手，握住傘麵，傘尖朝向自己的胸口，“還是……太心軟了呢？”
    “放開我的傘！”
    李穆衍呼吸一滯，下意識地想要將緊握在手中傘抽回，那傘竟像是生了根一般，紋絲不動。
    看著對方臉上掛著一抹戲謔的笑容，她便發了狠似的，用盡全身力氣，幹脆用傘狠狠地抵住對方的胸膛，兩眼回望，不想示弱。
    一切擺在眼前，還有什麽不明確呢？
    她紅了眼眶，咬牙切齒道：“溫辭秋，你這個騙子，你欺騙了我們所有人……”
    溫辭秋似乎是被‘騙子’這兩個字激到，臉有一瞬的猙獰。
    “我沒有。”
    “牧言，你才是那個騙子。”
    “是你和夏熠陽，是你們騙了我。”
    他不像是昏迷前最後那樣歇斯底裏，說話的聲音也不再是之前那般尖銳而失控，而是以一種近乎冷漠的平靜，理直氣壯地控訴著，每一個字都吐得清晰而有力。
    雙眼微微下垂，他麵上竟有一絲被誤解的無奈。那模樣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仿佛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牧言和夏熠陽無可辯駁的過錯。
    “你……”
    不是，他是不是有病啊，還委屈上了？！
    李穆衍不敢置信，簡直要被氣笑了，她之前怎麽沒發現溫辭秋是這樣的人呢？
    現在是她被抓到這個鬼地方挨凍誒，是她有生命危險誒，他在委屈可憐個什麽啊。
    莫名其妙！神經病！茶裏茶氣的！
    但李穆衍還是沒敢將心裏想的這些說出口。畢竟現在她才是劣勢方，不能隨便懟回去，萬一激怒了他，得不償失。而且這裏這麽冷，話說太多，熱量喪失地也快。
    還是忍著吧，能伸能屈才是好漢。
    “牧言，你並不反駁我……”
    溫辭眯起雙眸，似乎是在仔細審視著她，像是認定了她的沉默是因為心虛。他揚了揚嘴角，仿佛已經將她判定為那個做錯事的人，而他自己，則是那個站在正義一方的審判者。
    他眼神中閃過一絲冷笑“看來，你是無話可說了。”
    李穆衍深吸一口氣，凝視著麵前這個固執己見的人，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無力。她知道麵前這人是聽不進去了，說出的話很是僵硬，隻是盡可能控製自己的語氣保持平和，不讓自己的聲音透露出太多的情緒。
    “我解釋過了，是你不願意接受。不是麽？”
    對方的表情如同一堵冰冷的牆，沒有絲毫的動搖，李穆衍冷笑著挪開了對視，唇舌發寒。
    若說在家那會兒見溫辭秋情緒不穩定，她還想過耐心解釋。說不定其中有什麽誤會，聽他說說委屈也好，不解也好，兩人還能溝通。
    但此刻，李穆衍已無心再聽其訴苦。她垂了眼，視線裏溫辭秋紅色的裙擺分外刺眼。
    沉默了幾秒，她還是開了口，最後一次解釋。
    “魂念隻能短時間保住夏夏的命，但我想要她健健康康地活下去，她必須得出去。”
    “這個理由我已經同你說過了。”
    刺骨的寒風在幽深的洞穴中呼嘯而過，像鋒利的刀片切割著她暴露在外的肌膚，帶來一陣陣難以忍受的劇痛。這種疼痛如同烈火般灼燒著神經，讓她心中不由自主地燃起了一股無名之火。
    “道貌岸然。”溫辭秋眼神一閃，繼續著他的判斷。
    “牧言，都到這個地步了，你為什麽還要騙我？你明明說了你喜歡這裏，可是你還是要讓夏熠陽出去。你可真壞。”
    聽著溫辭秋這些毫無邏輯、荒謬不經的胡言亂語，更是讓李穆衍的心情雪上加霜。她的呼吸根本無法平複，胸中的怒火卻如同被風助長的火焰，越燒越旺，幾乎要將她吞噬。
    “溫辭秋，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麽。但是你少歪曲我的話，也少在我麵前胡言亂語！”
    不可理喻！
    李穆衍覺得，這時候還是她比較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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