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定好的問候語傳入耳中，恰到好處的關心和問候，嗓音語調也一如往昔般熟悉而親切。
    一切都顯得那麽完美，那麽符合預設的程序。
    可惜，唯獨缺少了最關鍵的一點——那份源自靈魂深處，無法被數據所捕捉和複製的真實情感。
    當他望向她時，那雙眼睛平靜如水，吞噬了所有過往的情感與糾葛。
    “牧言。”
    葉含星握緊了她的手，喚回李穆衍的思緒。
    “呼……意料之內。”
    李穆衍苦笑了一聲，垂下頭來不去看他，仿佛是在逃避什麽，又或者是在努力壓製著什麽。
    她轉身強裝淡定：“沒事，先吃飯吧，我有些餓了。”
    “我們不知道他會來這裏……”
    她偏過頭來，看李文欽表情也變得有些難看，連對戰弘毅時他都不曾擺出這般神色。
    “管家嘛，正常的，遊戲就這麽設計的，老是到處鑽。以前還老在我房間出現，經常嚇我一跳。”
    李穆衍笑著開了兩句玩笑，臉上倒是看不出什麽別的情緒：“沒事，他一會兒自己就離開了。”
    “坐吧坐吧。”
    她先坐下再朝大家揮揮手，讓其他人放鬆些。
    看著這豐富的菜係，李穆衍率先轉移了話題：“哇哦，道長你這做得菜類別挺多啊，你除了賣魂念，空餘時間還給那些打本的賣小藥吧？”
    “哎，賺錢麽，不磕磣。”李文欽歎息一聲，順著她的話接下，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還得是道長你啊。”
    嘴上雖帶著幾分輕鬆的調侃，但喉頭一股難受勁兒還是翻了上來。
    李穆衍的手指幾乎是下意識地夾起一筷子菜，機械般地送入口中，咀嚼間，苦澀似乎被食物的滋味暫時掩蓋。
    她也借此機會，生生地將那股情緒壓回了心底，臉上重新掛上了微笑：“好幾天沒吃飯了，還得是有熱乎飯吃才是王道。”
    李文欽眉尾上揚，卻保持著不動聲色，嘴角輕輕扯動，應聲道：“是啊，你睡了一天一夜了，多吃些。”
    李穆衍笑著隨意地點了點頭，表現得很不在意。但手中緊握的碗邊因用力而微微顫抖，泄露了她表麵的平靜下隱藏的緊張。
    她的眼神不時地向後方飄去，不小心出賣了她的內心。
    直到掃灰的沙沙聲停歇，院中水瓢輕擊水麵的聲響起，李穆衍緊繃的肩膀才放鬆下來，就連口中的咀嚼的動作也停頓了兩秒。
    過往的一幕幕在腦海裏翻湧，大戰結束時未曾浮出水麵的情緒，現在此刻如決堤之水，一股腦頂了上來。
    “咳，抱歉……”
    她終歸是吃不下飯了，把碗放回桌上，不自覺抬起手捂住臉，想要借此阻擋快要決堤的眼淚，不讓它肆意泛濫。
    可最後，李穆衍還是壓製不住那噴湧而出的悲傷。眼淚成串般淌下，喉間嗚咽出壓抑的哀痛。
    無人會責怪她，三人互看一眼，都放下了碗筷。
    葉含星向著她坐近了些，讓她的腦袋得以自然地倚靠在自己的肩頭。
    他伸出手，指尖拂過她柔順的發絲，像是在安撫一個受驚的孩子。
    李文欽也放下筷子，開口勸慰道：“不必壓抑自己，溫辭秋這件事，與你無關。”
    李穆衍搖頭，聲音透過緊抿的嘴唇，顯得有些甕聲甕氣。
    “這件事太複雜了……我到現在都一頭霧水，我甚至都不知道辭秋的魂念是何時生成的，他就，就這麽突然地……沒了。”
    “這樣的事，這個世界實在太常見了。”李文欽也歎息一聲。
    “曾經對於情感還懵懂無知時，有位朋友就離我們而去了。那時還不解其意，隻知道心中莫名地缺失了一塊，空落落的。”
    “等到學會了何為情感，何為珍惜後，才發現曾經與我們同行的人，早已不在身旁。剩下的，隻有在回憶裏去懷念了。”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有位朋友’總覺得是意有所指。
    李文欽倒也沒惆悵多久，自顧自地飲了一杯，瀟灑一笑。
    那笑容中也帶著幾分釋然，仿佛剛剛的那一抹憂鬱隻是錯覺。
    他放下酒盞，又將話題扯回了李穆衍身上。
    “溫辭秋的目的是想保住你，你能好好活著，也是對他最好的交代了。”
    聽到這句話，李穆衍的情緒不但非但沒有絲毫好轉，反倒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淌得更厲害了。
    葉含星急得手足無措，慌亂地在四周搜尋，希望能找到些什麽擦眼淚，卻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物品。
    一方紫色的手帕遞到眼前，他連忙伸手接過，小心翼翼地捧著這方手帕，輕輕地從李穆衍濕潤的臉頰上拭去淚水。
    “李文欽，你真的很不會安慰人。”
    曲琬舟咬著筷子的一端，眼睛惡狠狠掃了下這把人惹哭的罪魁禍首。
    她剛提起興趣，想打聽那位神秘萬澈背後的二三事，這搞得一下子就沒意思了，心情瞬間跌入了穀底。
    李文欽的手在虛空中抬了抬，罕見地有幾分尷尬。
    不是這麽安慰人的嗎？
    那他確實不擅長這活兒……李文欽訕笑兩下，心中也是五味雜陳。他無奈地歎了口氣，眼神中閃過一絲歉疚。
    “客人你好，歡迎光臨。”溫折枝的聲音從大門傳進來。
    李穆衍下意識停止了哭泣，從雙手間抬起滿是淚痕的臉。濕潤的眼睛裏閃爍著未幹的淚珠，既脆弱又帶著堅強。
    這下讓葉含星逮住機會，動作輕柔而細致地擦掉她臉上的所有水漬。
    肌膚感受到葉含星指尖傳來的溫暖，李穆衍心下一暖。想來有客人前來，她哭得一臉淚水也不叫個事，便垂下眼簾，默許了葉含星的舉動。
    隻是清了清嗓子問道：“是誰來了？”
    小和尚的身影比回答更先出現，令李穆衍的心頭不由自主地掠過一抹驚訝。
    “一淩師傅？你怎麽過來了？”
    說著，她讓葉含星挪了挪位，讓一淩和李文欽能挨在一起坐下。
    “嗯，事情辦完了，李文欽說你這裏有飯吃，正巧你也醒了，我便過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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