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低溫似乎格外漫長，開春了都沒一點升溫的意思。
    臨近清明，才出了點零星的太陽。
    墓園裏人不多，十分安靜。風在太陽的裹挾下沒了寒意，但也不算上溫和。
    最左邊的山道上，有個毛茸茸的人吭哧吭哧爬著樓梯，嘴裏嘀嘀咕咕著些碎片的話，尋找目的地。
    山頂最中央的那座墓碑，屬於一個二十多歲意外去世的年輕女孩兒。
    白色的團子走到了這處，喘著放下手裏帶著的一大堆祭品。
    她摘掉脖子上勒得她呼吸艱難的圍巾，大口喘著氣，露出有些蒼白的臉。
    “哎媽耶，李穆衍，來你這裏一趟，簡直頂我一個月的運動量。”
    “我這大病初愈的，累死我了。”
    夏熠陽抱怨兩句，沒有形象地跪坐在地上，開始整理帶來的東西。
    水果，小零食，花花綠綠的小人紙片……
    一大束黃粉搭配的玫瑰花放在照片旁邊，還列著一排厚厚的裝滿冥幣的大紅包。
    “我特意給你帶了玫瑰，還是我親手包的花束，怎麽樣還成吧。”
    “你之前說的芥末口味，我找了七八家超市才找到，人家售貨員說這個味道根本沒人買，以後都不打算進貨了，就你喜歡，說你口味刁鑽你還不信。”
    “對了，上周我帶阿姨去體檢了，她身體很健康，你不用擔心。”
    “這錢……墓園不允許燒紙，你自己有空了來取啊。”
    絮絮叨叨半晌，可惜並沒有人回應她。
    風再次拂過，夏熠陽看著畫麵裏笑盈盈的人，留下一聲歎息。
    “衍衍，新年快樂，雖然……好像有點晚。”
    畢竟現在都快四月了。
    夏熠陽頭靠在墓碑上，冷意透過皮膚，她眨了眨眼。
    “這麽久了，你一次都沒來我夢裏找我，是不是在怪我沒及時給你上墳啊？”
    她側了身，撅著嘴抱怨道：“本來早就想來的，結果誰知道我把自己幹住院了。”
    “你敢信，我在家昏迷了整整了三天！直到年前我媽找上門來，發現我怎麽都喊不醒，才把我送醫院去了。我又在醫院昏迷了大半個月，這才出院呢！”
    她揚起脖子顯得還有些小驕傲，隨後又嗔了一聲：“你可不能怪我，我可是剛出院就來看你，夠意思吧。”
    看著那束花，夏熠陽莫名又想到什麽，咬著唇蹙眉道：“衍衍，我好像夢見過你。”
    “來之前，總想著跟你聊聊天，但是到了這裏我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好像把什麽事給忘了，我什麽都想不起來。”
    “總覺得，我好像跟你聊了很多話，好像有好好同你道過別了……”
    夕陽西下，墓園裏的人陸陸續續都走了，顯得更加冷清。
    太陽沒了影，風裏的寒意更加肆虐，夏熠陽被吹了個激靈，抓起圍巾在脖子上繞了兩圈，順帶站起了身。
    “我走啦。”
    “你要在你的世界好好過。”
    夏熠陽回到家裏，偌大的房間變得整潔，原本散落在角落裏李穆衍的遺物都被收了起來。
    目的明確，她直接奔向電腦桌。
    因為這次意外昏迷，她直接辭職了，總算在牛馬的生活裏得到了幾分喘息。
    而這一休息，卻讓她當上了網癮少女，遊戲裏也得每天吭哧吭哧‘上班’。
    她玩起了李穆衍以前愛玩的遊戲，建了個丐幫成女。
    至於為什麽會是丐幫，她也不甚清楚。隻是在看到門派簡介pv中成男出場的那一瞬，她眼眶有些濕。
    一身利落灑脫的褐色裝扮，手裏握著打狗棒，待機時不時舉起手裏的酒壺瀟灑地拋接。
    夏熠陽看著屏幕裏的自己，笑得有些傻。
    下一秒，密聊響起。
    [祁九]悄悄對你說：今天上線這麽早？要不要去打個周常？
    看到這個熟悉的id，夏熠陽下意識嘖了一嘴。
    她以前總以為李穆衍是網癮少女，一天24h一半的時間都在遊戲上，可自從加了這個好友，她才明白，原來有的人是可以一天24h全部時間都在遊戲上的。
    不管她什麽時候上線，這人永遠在。
    你悄悄對[祁九]說：來，等我一會兒，我雙開一下。
    在另一台顯示屏上輸入密碼，一個渾身裝扮粉色的七秀成女出現在屏幕中央，頭頂上掛著名字——牧言。
    跟自己昨天下線時的那套不同，‘她’又換了一身衣服。
    夏熠陽失笑著用指尖點了點屏幕裏的小人，抱怨道：“什麽破遊戲，這角色自己換衣服的bug還能不能修複啊？”
    嘴上雖然不滿，但她的手還是很誠實地打開了外觀商城，準備再買幾件。
    喜歡換就那就換吧，女孩子就要穿得漂漂亮亮的。
    那妮子之前把這號養得極好，什麽花樣外觀的都有，說是暖暖環遊大唐都不為過。
    首頁掛著的新外觀下架日期讓她一個激靈。
    “哎喲，這個婚紗禮盒，快買快買，差點忘了，明天要下架了。”
    夏熠陽看著賬號上所剩無幾的通寶，連忙翻出還在充電的手機。
    現下李穆衍人不在了，號落到了她手上，她這個當‘幹媽’的，也不能虧待了‘幹女兒’不是？
    看著屏幕裏的人物粉嫩的一身變為潔白，手裏還拿著一束捧花。動態渲染得極好的裙擺與花瓣，隨著角色轉身的弧度簌簌輕顫。
    夏熠陽又看呆了。
    真美啊。
    她看著那有些神似李穆衍的臉皺了皺鼻子，原本還說好等到天熱了一起去拍閨蜜婚紗的。
    不過，她回頭，看向自己的丐幫成女。
    沒事兒，再買一件就成。兩個號湊一起截個屏，也算拍婚紗照了。
    聽到敲門的聲音，夏熠陽起身哼著歌耷拉著拖鞋去門口拿外賣，打算順便把水果端過來。
    電腦的屏幕裏，站直的小人忽然歪了頭，側身抖了抖身子。
    看向空空的房間，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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