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沒錯！
    這個讓天下人聞風喪膽，朝中百官談之色變，其名字可止小兒夜啼的監察院院長陳萍萍， 竟然是個太監。
    陳萍萍原名陳五常，早年隻是宮中一個不起眼的小太監，後來到了誠王府後又改了名字，所以知道他身份的人極少。
    陳萍萍的麵容顯得有些複雜難辨，他凝視慶帝許久，才緩緩說道：“當年的誠王世子，心懷高遠，待人以誠，待下極好，奴才這個人向來如此，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
    說到此處，他頓了一下，神色追憶的說道：“況且，奴才當年所做的那些事情，不過是些微不足道的綿薄之力罷了。老王爺能登上皇位，您能有今日的成就，是因為有人殺死了那兩位王爺。”
    此言一出，慶帝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臉上的笑意也刹那間消失無蹤。
    顯然，他不願意聽見陳萍萍提起這件事，更不願讓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於是，他輕輕一揮衣袖，轉而問道：“你也知道朕一直待你不薄，那麽，你為何還要做出背叛朕的事情來？”
    “陛下所指的，莫非就是這東西？”
    陳萍萍用兩根手指捏起了膝蓋上的拿包火藥，輕聲說道：
    “您心裏應該清楚，這火藥的威力有多麽巨大，一旦它被製造出來，將會對這個世界產生多麽大的影響。事實上，您一直都在研究這個東西嗎？如今監察院製了出來，您應該高興才是。”
    慶帝冷冷地瞥了陳萍萍一眼，那眼神中透露出滲人的寒意。
    此時的陳萍萍，全然不知慶帝已將近期京都發生的所有事情，盡數扣到了他和範建等人的頭上。
    認為他們想要輔助範閑上位，所作所為都是在替範閑掃清障礙。
    慶帝早就已經對他們這些人動了殺心，之所以遲遲沒有動手，不過是想要等大東山的計劃完成之後在行動。
    畢竟這個計劃已經籌謀了這麽多年，他絕對不允許有任何變數。
    可是現在陳萍萍手握火藥這一足以顛覆乾坤的大殺器，慶帝已是忍無可忍，一刻都不願再等待。
    慶帝是大宗師不假，可即便大宗師再強大，身體也依舊是血肉之軀。
    慶帝不懼怕這世間的任何一個人，但是卻不得不忌憚火藥。
    可以說，陳萍萍有了火藥卻選擇知情不報，也就等同於有了取死之道。
    現在慶帝仍舊願意和陳萍萍對話，是因為他想要明白，到底是什麽原因，居然能讓陳萍萍這麽一條忠心耿耿的黑狗背叛自己。
    朝臣們因種種原因，對陳萍萍或譴責、或唾棄、或憤恨，但無論如何，都無法否認陳萍萍對慶帝的忠誠。
    甚至若隻論這一點的話，陳萍萍可以稱得上是慶國有史以來第一忠臣。
    而慶帝內心深處，也一直認同這一點。
    正因如此，慶帝才更加不解。
    難道葉輕眉對陳萍萍來說就這麽重要，哪怕死了這麽多年，依舊能讓陳萍萍為了她的兒子鞠躬盡瘁，甚至不惜背叛自己？
    這種可能性讓慶帝難以接受。
    因為他實在不願意承認，自己在陳萍萍心中的地位，居然會比不上葉輕眉。
    所以，哪怕現在的慶帝已經不願再與陳萍萍多費唇舌，但是心中的不解還是讓他耐住了性子，執意想要從對方口中得到一個解釋。
    “正因為朕知道這東西的威力，所以才更加清楚你私下研究火藥，且又知情不報的行為有多可惡，以及此舉背後藏了多大的禍心。”
    慶帝的聲音鋒利如刀，直刺問題的核心，毫無拖泥帶水之意。
    他現在無意與陳萍萍虛與委蛇，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帶著刺骨的寒意。
    然而這副直截了當的模樣，卻是讓陳萍萍有些措手不及。
    他非常的了解慶帝的虛偽、自私、冷血。
    所以慶帝現在不是在表麵上維持著兩人那點君臣情分，然後用溫和的言辭一點點引誘他說出那些對方想要知道的事情嗎？
    這才是陳萍萍所熟悉的慶帝，是那個擅長操控人心、步步為營的帝王。
    可是現在？
    慶帝怎麽不按套路出牌？
    這種直接撕破臉的做法，實在是不合常理。
    陳萍萍心中警鈴大作，他的直覺告訴他，一定還發生了其他的事情，所以慶帝才會是這個態度。
    不過陳萍萍到底是陳萍萍，即使慶帝的反應超出他的預期，但是他還是迅速調整好狀態，讓自己恢複了冷靜。
    隻見他眯起那雙細長的眼眸，帶著幾分嘲諷地望向慶帝：“既然陛下心中已有了決斷，又何必多此一舉，召奴才入宮來浪費時間呢？”
    言外之意，就是承認了慶帝剛才對他‘包藏禍心’的指責。
    他這副坦蕩無懼的模樣，成了壓垮慶帝情緒的最後一根稻草，讓慶帝積壓已久的憤怒瞬間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朕從未對你有過半分疑心，始終視你為肱骨之臣，以為你我攜手，能共創千秋偉業，也能成就一段曆史佳話，可是你為什麽要辜負朕對你的信任？為什麽要背叛朕？”
    慶帝怒不可遏，揮手將桌上案卷掃落一地，厲聲道：“你處處算計朕！挑起太子與老二之間的爭鬥，讓他們兄弟鬩牆，還唆使他們與朕為敵，想要逼迫他們向朕動手！”
    “甚至，你還算計了太子私通一事，借刀殺人害死了當朝宰相和朕身邊的貼身太監，如今又私自製作火藥，你簡直是罪該萬死！”
    麵對暴怒的慶帝，陳萍萍卻毫無懼色。
    他語氣幽幽地說道：“若非陛下默許幾位皇子間的爭鬥，微臣又如何能越俎代庖？說到底，臣不過是想要殺了陛下，順便讓所有李氏皇族給您陪葬罷了。”
    這句話如一記重錘，砸在慶帝心頭。
    多年來，陳萍萍的‘忠心耿耿’早已深深嵌入慶帝的精神世界，成為他統治基石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習慣了享受這份忠心帶來的安全感和便利，所以即便因為葉輕眉一事對陳萍萍心存芥蒂，也依舊習慣性的選擇信任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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