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過雲棲崖時，楊凡站在基地洞口，望著石階上的四個人影。
    羅雪裹著件灰布棉袍，發間那朵野菊被夜露浸得蔫軟，卻仍固執地別在耳後——她執意要跟來，說“阿凡的棉襪總愛漏腳趾”。
    此刻她正踮腳替風無痕理鬥篷帶子，對方垂著眸由她擺弄，雪色長須在風裏掃過她凍紅的手背。
    柳夢璃倚著洞壁擦劍，玄鐵劍刃映出她挑眉的弧度：“楊盟主，再磨蹭下去，極北的雪要替咱們把路封了。”她腰間銀鈴隨著動作輕響，是昨夜偷偷塞給羅雪的驅寒符在作響——這姑娘嘴上嫌麻煩，到底還是往每個人的衣領裏都塞了張。
    風無痕抬眼，目光掃過楊凡腰間發燙的玉牌：“羅姑娘的魂魄有感應？”
    “嗯。”楊凡摸了摸玉牌，前世羅雪替他擋天劫時，玉牌也是這般灼人。
    他看向羅雪，她正蹲下身替柳夢璃係緊皮靴帶，發頂翹起的碎發在風裏晃，像株在石縫裏紮根的野菊。
    “雪雪的記憶雖沒恢複，可魂魄裏的執念......”他頓了頓，“或許極北有解開她記憶的關鍵。”
    “走了！”柳夢璃把劍往腰間一插，靴跟磕在青石板上脆響，“再婆婆媽媽，我背羅姑娘先飛！”
    羅雪被她拽著胳膊起身，回頭朝楊凡笑：“阿凡快點，夢璃說雪地裏能抓到會發光的兔子！”
    楊凡望著她眼裏的期待，喉結動了動。
    前世她總說“阿凡，我不疼”，此刻卻連疼都忘了，隻記得要替他補襪子、抓兔子。
    他握緊玄鐵劍的劍柄，劍鞘上的蛇形紋路貼著掌心，像在提醒他此行目的——極北的暗影基地，藏著能複活羅雪魂魄的秘寶，也藏著天道盟重鑄天道的陰謀。
    隊伍往北走了三日，風雪漸密。
    第一天，柳夢璃還能踩著劍刃在雪地上劃出銀弧，笑罵“這雪比中州的酒還烈”；第二天，羅雪的睫毛結了白霜，她卻驚喜地捧住飄到掌心的雪花：“阿凡你看，像不像你上次給我編的草花？”；第三天清晨，風無痕突然抬手按住楊凡肩膀：“停。”
    眾人駐足時，北風正卷著雪粒劈頭蓋臉砸來。
    楊凡眯眼望去，前方雪霧裏隱約有黑黢黢的影子——不是樹，是被雪埋了半截的獸骨。
    “極北的雪，會吃活物。”風無痕屈指彈了彈腰間銅鈴，鈴音裹著靈力震散五步內的雪幕，露出地麵密密麻麻的抓痕，“這些是冰鬃狼的爪印，至少二十頭。”
    柳夢璃抽劍的動作帶起一陣風：“正好活動筋骨。”
    話音未落，雪霧裏傳來低嚎。
    第一頭狼躍出時，羅雪下意識擋在楊凡身前——她沒練過武，棉袍下擺被狼爪撕開道口子，露出裏麵補丁疊補丁的中衣。
    那是她昨夜偷偷改的，說“阿凡的舊衣扔了可惜”。
    楊凡的瞳孔驟縮。
    前世羅雪擋天劫的畫麵與此刻重疊，他反手將羅雪拽到身後，玄鐵劍出鞘的瞬間帶起冽風：“雪雪，躲在風前輩身後。”
    風無痕的銅鈴突然爆響，音波震得冰鬃狼在半空翻了個跟頭。
    柳夢璃的劍已刺進另一頭狼的咽喉，血珠濺在雪地上，像開了朵妖異的紅梅。
    羅雪被推到風無痕身側，卻仍伸著手，指尖微微發顫——她望著那抹血，眉心皺成小團，像被什麽東西硌了心。
    “小心！”楊凡旋身揮劍，劍刃擦著羅雪耳畔劃過，削落一頭狼的尖牙。
    狼血濺在她發間的野菊上，枯黃的花瓣突然泛起淡粉，像被誰注入了生機。
    風無痕的眼神閃了閃，卻沒說話，隻將銅鈴搖得更急。
    二十頭冰鬃狼倒下時，天色已近黃昏。
    羅雪蹲在雪地裏撿那朵野菊，花瓣上的血跡已經凝結，卻比清晨更鮮豔幾分。
    她輕輕摸了摸花瓣，抬頭對楊凡笑：“阿凡，這花好像......變漂亮了。”
    楊凡替她理了理被狼爪扯亂的發絲，指尖觸到她後頸的淡紅印記——那是方才躲避時蹭在劍鞘上的。
    他喉間發緊，將自己的鬥篷裹在她身上：“再走半裏，風前輩說有處岩穴能避風。”
    岩穴口結著冰棱，風無痕抬手化了層結界，暖意頓時湧出來。
    柳夢璃踹開塊凍硬的獸皮，掏出火折子：“這地兒以前有人住過。”她撥開火堆，火星劈啪炸開，映出洞壁上的刻痕——是修真者的法訣殘頁，還有幾個用血寫的“逃”字。
    楊凡的玉牌突然劇烈發燙，燙得他手背發紅。
    羅雪湊過來看，指尖剛碰到玉牌，岩穴深處傳來“哢”的一聲，像是石門將啟的輕響。
    柳夢璃立刻抽劍，劍尖指向黑暗：“什麽東西？”
    風無痕眯眼凝視洞穴深處，銅鈴在掌心轉了個圈：“是活物的氣息......但不太對。”
    羅雪鬆開楊凡的手，朝黑暗裏走了兩步。
    她發間的野菊突然亮了起來，粉光像流螢般飄向洞壁某處。
    眾人順著光看過去，隻見石縫裏卡著截斷劍，劍身上的紋路與玄鐵劍如出一轍——那是暗影特有的蛇形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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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凡，”羅雪回頭，眼裏映著粉光，“這裏......好像在等我。”
    洞穴深處的石門徹底打開時，傳來若有若無的呻吟。
    那聲音像被浸在冰水裏，帶著刺骨的哭腔，混著金屬摩擦的吱呀聲，撞進每個人的耳朵裏。
    柳夢璃的劍刃在發抖，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憤怒：“暗影的狗東西，到底在搞什麽鬼......”
    楊凡握緊玄鐵劍，玉牌燙得幾乎要灼穿皮肉。
    他望著羅雪發間發亮的野菊，突然想起前世羅雪魂飛前說的最後一句話：“阿凡，我好像......記起一些光。”
    石門後湧出的寒氣裹著血腥氣，吹滅了火堆。
    黑暗裏，羅雪的手輕輕搭在他手腕上，溫度比雪還涼，卻帶著某種熟悉的力量。
    “阿凡，”她輕聲說，“我好像......聽見有人在哭。”
    洞穴深處的呻吟突然清晰起來，像是許多人同時在喊“救命”，尾音被凍得發顫，像極了前世天劫降臨時，那些被天道規則碾碎的修真者的哀鳴。
    楊凡望著石門後的黑暗，玄鐵劍在掌心嗡嗡作響。
    他知道，門後藏著的不僅是暗影的秘密，還有羅雪丟失的記憶，以及......
    “走。”他拉著羅雪的手，率先走進黑暗。
    柳夢璃和鳳無痕緊跟在後，劍刃與銅鈴的寒光刺破黑暗。
    而在石門後的更深處，無數鎖鏈碰撞的聲音正隨著他們的腳步，緩緩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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