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麵古老銅鏡懸浮於空，鏡麵幽光流轉，映照出的未來一幕幕，如同冰冷的烙印，深深鐫刻在每個人的心頭。
    楊凡的呼吸有那麽一瞬間的凝滯，萬屍之上，血劍在手，身後羅雪悲憫的眼神，像一柄無形的利刃，刺得他心神劇震。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長劍，劍柄的冰涼觸感讓他稍微清醒了些，但那股發自靈魂深處的寒意，卻久久不散。
    “道心……”楊凡低聲重複著這兩個字，聲音有些沙啞。
    他猛地抬頭，望向那麵漸漸隱去畫麵的銅鏡，他一直以為，複活羅雪，對抗天道，斬殺玄冥，便是他修行路上的最大挑戰。
    可現在看來，真正的敵人，或許並非僅僅是那些看得見的強敵，更有可能，是潛藏在自己內心深處，那不受控製的力量與隨之而來的迷失。
    羅雪輕輕走到楊凡身邊，她沒有看到楊凡所見的具體畫麵，但從他驟變的臉色和身上散發出的沉重氣息，她能感受到那份未來的殘酷。
    她伸出手，輕輕覆蓋在楊凡緊握劍柄的手上，柔聲道：“楊凡，未來並非一成不變。鏡中所示，或許隻是無數可能中的一種，一種警示。”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特有的空靈，仿佛能穿透人心的迷霧。
    楊凡深吸一口氣，羅雪掌心的溫暖讓他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
    他看向羅雪，但如果那是我必須麵對的可能，我絕不能讓它成為現實。”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夜無塵和沈墨等人，他們顯然也從鏡中窺見了某些令他們不安的片段，此刻都沉默不語，神色各異。
    夜無塵眉頭緊鎖，冷哼一聲：“裝神弄鬼！什麽命運，我隻信我手中的劍！若真有那樣的未來，我便一劍斬之！”他說得豪氣幹雲，但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忌憚，卻沒能逃過楊凡的觀察。
    顯然，他看到的東西，也絕不輕鬆。
    沈墨則顯得有些茫然，他看到的未來似乎與宗門有關，充滿了未知與變數，讓他這位平日裏沉穩幹練的堂主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看向楊凡，等待著指示。
    “這‘道心’二字，恐怕便是此地，乃至整個秘境對我們的真正考驗。”楊凡沉聲說道，目光再次投向那麵已經恢複平靜，卻依舊散發著古老氣息的銅鏡。
    “天道意誌的核心投影……若這裏是關鍵，那麽這麵鏡子，這‘道心’的提示，絕非偶然。”
    羅雪若有所思：“道心，修行之基石。心若不堅，萬法皆虛。我前世渡劫失敗，固然有天道不容的因素，但現在想來，或許道心之上，亦有瑕疵。”她的話語中帶著一絲悵然，但更多的是一種明悟。
    楊凡點頭：“沒錯。力量越強，對道心的考驗便越嚴苛。若我道心不穩，即便擁有逆天之力，最終也可能被力量吞噬，走向鏡中所示的毀滅之路。那不是拯救，而是更大的災難。”他的聲音斬釘截鐵，透露出無比的決心。
    他絕不允許自己成為那樣的人，更不能因此傷害到羅雪和身邊的同伴。
    就在眾人心思各異，被鏡中未來與“道心”之說攪動得心潮起伏之際，那麵古老的銅鏡似乎感應到了什麽。
    它表麵的幽光開始輕微地波動起來，像是平靜的湖麵投入了一顆石子，蕩漾起一圈圈無形的漣漪。
    “小心！”楊凡最先察覺到異樣，立刻出聲警示。
    眾人精神一凜，紛紛戒備。
    他們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奇異的吸力從銅鏡上傳來，並非針對他們的肉身或靈力，而是更為玄妙的東西——他們的情緒，他們的意誌，他們因窺見未來而產生的強烈心緒波動，正被這麵鏡子以一種難以理解的方式緩緩汲取。
    楊凡心中一驚，他能感覺到自己因那“萬屍之上”的畫麵而產生的震撼、恐懼、以及隨後升起的決絕意誌，正化作一道道無形的絲線，被銅鏡拉扯而去。
    羅雪對楊凡的擔憂，夜無塵的不甘與煞氣，沈墨的迷茫與忠誠，這些複雜而強烈的情感，如同百川歸海般，匯向那麵古鏡。
    銅鏡表麵的光芒越來越盛，不再是先前的幽暗深邃，反而開始變得明亮起來，甚至有些刺目。
    鏡麵內部，仿佛有無數星辰在旋轉、碰撞、融合，發出低沉而玄奧的嗡鳴聲。
    “它在吸收我們的情緒波動！”羅雪蹙眉道，她能清晰感知到那股力量的性質。
    “這鬼東西想幹什麽？”夜無塵厲聲道，試圖催動魔氣抵抗，卻發現那股吸力並非強製，更像是一種共鳴，一種引導，讓他們心甘情願或者說身不由己地將心神投注其中。
    楊凡緊盯著銅鏡，他感覺到自己的意識仿佛正在被這麵鏡子拉入一個更深邃、更廣闊的世界。
    那股吸力越來越強，銅鏡表麵的景象也開始發生劇烈的變化，不再映照外界，而是開始扭曲、旋轉，形成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漩渦中心，似乎有另一個世界的光影在閃爍。
    “不好！”楊凡心中警鈴大作，他意識到，這麵“命運之鏡”在吸收了他們足夠的情緒波動後，似乎正在開啟某種未知的通道，或者說，它本身就要展現出更深層次的形態。
    那漩渦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強大的吸扯力讓眾人幾乎站立不穩，他們的心神仿佛要被徹底吞噬進去。
    空氣中彌漫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時間與空間在這一刻似乎都變得紊亂起來。
    銅鏡的光芒在達到一個頂點後，猛地收縮，隨即又驟然爆發開來，一道難以形容的光柱衝天而起，瞬間將楊凡等人籠罩其中。
    他們隻覺得眼前一白，意識仿佛被剝離了身體，投入到一片無盡的虛無之中。
    當那刺目的光芒稍稍減弱，楊凡勉強睜開眼睛時，他發現周圍的景象已經徹底改變。
    那片天地倒懸、時間紊亂的奇異之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光怪陸離、虛實難辨的嶄新世界。
    而那麵古老的銅鏡，則靜靜地懸浮在他們麵前，鏡麵不再是光滑的平麵，而是如同水波般蕩漾著，仿佛一道通往未知的門戶，正緩緩向他們敞開。
    一種莫名的悸動，從每個人的心底升起，預示著一場前所未有的考驗，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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