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金蟬子把玩著鎏金降魔杵，玄鐵打造的杵尖在輪回光暈裏折射出冷芒。
    “地藏師兄。”金蟬子忽然輕笑，佛衣廣袖掃過翻湧的業火，“這都三百六十個晝夜了，莫不是被枉死城的怨氣迷了眼？”
    話音未落，七寶袈裟無風自動，隱約露出內襯繡著的六翅金蟬暗紋。
    地藏腕間佛珠驟停，蓮台虛影刹那凝實。他瞥見金蟬子袖中若隱若現的渡世金缽，那本該供奉在八寶功德池的法器，此刻卻流轉著噬魂幽光。
    “金蟬師弟若有雅興，不妨去奈何橋頭聽孟婆講經。”素白僧履踏碎腳下怨靈，“畢竟，師尊賜我的九環錫杖還未曾開過殺戒。”
    血海浪湧聲裏，十二道輪回金輪在陰司上空緩緩輪轉。地藏凝視著鬼門關前井然有序的往生隊伍，巫族特有的禺強圖騰在判官殿柱上流轉青光。
    這與他百年前夜探地府時所見截然不同，那時六道紊亂，黃泉水倒灌人間，絕不像如今這般章法森嚴。
    “師兄且看！”隨行比丘忽然低呼。隻見望鄉台畔，本該由夜叉把守的轉輪鏡，此刻竟懸浮著枚青銅編鍾。
    地藏瞳孔微縮，那鍾麵饕餮紋中分明流轉著玉清仙氣。
    地藏指尖輕敲蓮台，垂目對階下眾徒吩咐：“金蟬子攜十二護法往幽冥界走一遭，就說我教弟子需借輪回修功德，讓地府行個方便。”
    忽又抬眼補了句：“若遇阻撓，便說西方聖人門下自有因果要了。”
    金蟬子廣袖當風，將佛珠甩得嘩啦作響：“聖人法旨便是天條，倒要看看那幫巫族怎生應對。”
    轉身時袈裟揚起三寸塵煙，隻帶了三名親傳便往黃泉路闖。
    望著逐漸消散的佛光，地藏唇角微勾，座下諦聽神獸突然低吼，驚得奈何橋畔的彼岸花簌簌落紅。
    “好個借刀殺人的局。”金蟬子踩碎腳下白骨，望著前方翻湧的幽冥鬼氣冷笑
    腰間降魔杵忽明忽暗，將黃泉路照得影影綽綽。
    往日行經此處，守關巫眾不過虛攔幾句，今日卻見百丈外黑壓壓立著陣勢。
    牛首人身的巨靈橫斧擋路，震得忘川河水倒流：“輪回禁地，擅闖者誅！”
    “放肆！”隨行羅漢怒目圓睜，掌中金缽剛要祭起，卻被金蟬子佛光壓住。但見他緩步上前，九環錫杖在地麵劃出火星：“地府何時改了規矩？上月送來的三世佛童……”
    話音未落，十二道骨矛破空而至，釘成環形困住眾人。濃霧中走出赤麵巫尊，肩頭盤著吞吐幽冥火的燭九陰：“爾等當真以為聖人法旨能鎮六道？”
    金蟬子瞳孔微縮，察覺四周巫族氣息暗藏玄機，三處大羅威壓隱在陣中，百名金仙結成的都天神煞陣已封退路。
    身後弟子冷汗浸透僧衣，他卻反手震碎骨矛，錫杖直指閻羅殿方向：“好得很，這般陣仗才配得上我親往論道。”
    混戰在錫杖與巨斧相撞的刹那爆發。金蟬子周身佛光化作八部天龍，卻在撞上禺強寒氣時驟然黯淡。
    巫族戰陣如磨盤轉動，每踏一步便碾碎三丈佛域。
    隨行羅漢的降魔法器接連崩裂，最弱的小沙彌已被勾魂鎖穿了琵琶骨。
    “師尊，救……”哀嚎聲裏，金蟬子瞥見巫尊袖口隱約浮現的截教符印，心頭雪亮。
    當下假作不支，任那九黎戰斧削去半片袈裟，暗中卻將一縷元神附在降魔杵上，悄無聲息墜入忘川河底。
    在幽冥地界邊緣，周易與幾位巫族強者正觀察著戰局。
    當金蟬子的身影映入眼簾時，他嘴角揚起玩味的弧度，那抹六翼金翅的輪廓，讓他想起上古秘聞中某個赫赫有名的存在。
    “這六翼金蟬倒是有趣得緊！”周易摩挲著下巴自語。
    在他靈識探查下，對方真身無所遁形：雙翼如刀鋒般銳利，修長的蟲身泛著寒光，正是洪荒時期令人聞風喪膽的異獸。
    傳聞此物誕生於混沌初開時，兼具凶煞之氣與通明慧根，曾被西方聖人點化收歸門下。
    周易思緒忽然飄向未來，眼前這位佛門高徒，數千年後將褪去金身轉世東土，化作西行取經的聖僧。
    若此刻將其抹殺……這個念頭在周易腦海裏轉了幾圈，最終化作無聲的歎息。天道軌跡豈會因一人而改？
    即便沒有金蟬子，也會有銀蟬子、玉蟬子頂替取經人的位置。
    此時戰場形勢已明朗，佛門弟子盡數潰敗，唯有金蟬子仍在苦苦支撐。
    禺強祖巫掌中凝聚著寒霜問道：“要徹底清除這些禿驢麽？”她所指的正是尚在抵抗的金蟬子。
    “給點教訓送回靈山便是。”周易輕笑著擺手，“明明該是地藏帶隊，卻換成金蟬子前來，其中必有蹊蹺。”
    他望著遠處逐漸暗淡的佛光，眼底閃過算計的光芒。這局棋才剛剛開始，他早已備下數道後手等著西方教入甕。
    周易與禺強祖巫敘話時，金蟬子已被數名巫族戰將製伏，巫族以獨特禮儀款待了這群不速之客。
    待西方教眾人被逐出幽冥界時，個個衣衫襤褸、步履蹣跚，麵上還帶著青紫淤痕。
    他們此刻不僅周身法寶盡失，連貼身靈玉都未能幸免，最後竟隻能催動法力幻化衣袍遮體。
    這般狼狽模樣若被洪荒修士瞧見，怕是能編成百八十段笑談在仙市流傳。
    “此仇不雪，貧道便自散頂上三花！”金蟬子回望幽冥結界時目眥盡裂。
    他身為接引聖人座下親傳，何曾受過此等折辱？
    巫族這般蠻橫做派，分明是將西方教顏麵置於塵埃。
    隨行弟子突然醒悟道：“地藏師兄既令我等探訪六道，此事當由他主持公道！”
    眾人聞言紛紛應和，全然忘卻當初是誰主動請纓前往地府。金蟬子眼底掠過暗芒，領著眾人化作數道流光破空而去。
    當這群傷痕累累的修士現身靈山別院時，立時引發騷動。
    金蟬子聲淚俱下痛陳遭遇，將巫族描繪成掠人法寶、辱沒聖教的惡徒，末了悲聲道：“地藏師兄若不出麵，我教威嚴何存？”
    此時地藏正於蓮台推演天機，聽聞喧嘩不禁蹙眉。他注意到蹊蹺之處，巫族怎會提前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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