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還有些擔心三哥在香江那種燈紅酒綠的環境下，會被環境影響，沒想到三哥在那邊老實的不像話。隻要沒事一般都不出去，就是偶爾和同事一起逛逛，一個人從來不出去玩。
    三哥從餐廳服務員開始學習，幾個月時間現在已經升為領班。前期積累已經差不多，郭向北準備讓他一兩個月後就開始學習管理。
    玩了一個多小時，趙冬梅過來提醒他去叫聾老頭。
    郭向北提前就給聾老頭說過今天早點過來，但是聾老頭不願意，說等快吃飯再叫他，郭向北知道他性格就沒勉強。
    回到家裏一看，聾老頭正和黃四一邊喝茶一邊聊天，相當的愜意。
    “喲，郭先生，您新年好。”
    黃四急忙起身拱手，這人眼色活，門道多，見多識廣。無論見到誰都是和和氣氣，有理有據，郭向北已經見怪不怪。
    “也祝您新年好。大年三十還麻煩你陪著我師父，謝了。”
    黃四笑著指了指桌上的一疊對聯：“我不是答應給您送對聯嗎，來的時候您不在，我就和董大爺聊了幾句，既然您回來了，那我也該告辭了。”
    說著朝聾老頭拱了拱手，抬腿就出了門。
    “這人可真講究。”
    郭向北笑著感歎了一句，“師父，那邊差不多了，走吧。”
    聾老頭從櫃子裏點了一遝五塊新錢裝進兜裏，郭向北見狀笑道：“您連壓歲錢都給給準備好了，有沒有我的份？”
    聾老頭笑嗬嗬看了他郭向北一眼，哼道：“等你磕頭拜年再說。”
    郭向北莞爾，師徒倆出了院門。
    遠遠看見一大群小孩子大呼小叫在胡同裏玩耍，鞭炮“劈裏啪啦”響個不停，大孩子前麵跑，小孩子後麵追，快樂的不得了。
    一進老宅，就聽見廚房裏傳來叮叮當當的鍋鏟聲，六大篦子白生生元寶似的餃子凍在廚房門口桌子上，香味順著門縫飄出來，勾得人直咽口水。
    郭向北先把聾老頭帶進爺爺玩牌房間，發現大哥三個已經散場，正看著爺爺他們打牌。見聾老頭進來，爺爺笑嗬嗬舉牌示意，問玩兩把怎麽樣，聾老頭笑著答應，大哥、二哥躍躍欲試，爺爺大手一揮，都來！
    七人局開始。
    郭向北看了一會出去準備轉悠，進了廚房隻見趙冬梅、李衛紅和幾個嬸嬸正忙得熱火朝天。
    小鍋裏咕嘟咕嘟燉著紅燒肉，香氣四溢；大鍋裏蒸汽升騰不知蒸著什麽東西；案板上碼著切好備炒的熱菜和涼菜，色澤誘人。
    “這麽熱鬧啊。”郭向北笑著看了一圈問道：“今年準備了多少菜？”
    大伯母伸手朝案板上一指，立即搬著指頭報菜名：“四喜丸子、臘八蒜溜肥腸、蔥爆孜然羊肉、豬頭肉、麻婆豆腐、紅燒肉、紅燒鯉魚、涼拌豆芽、薑汁皮蛋、油炸花生米、油炸蝦片、涼拌豆腐白菜心。主食餃子。看看怎麽樣？”
    “這麽多，看起來不錯，我嚐一口”。郭向北用筷子夾了一片豬頭肉，蒜香涼爽，口感脆滑，不由多吃了幾口讚道：“好吃好吃，”
    李衛紅塞給他一盤調好的涼菜，“快去把這個端出去上桌，馬上開飯了。”
    郭向北端著盤子剛走到堂屋，就看見柱子帶著一群孩子風風火火地跑進來，手裏舉著鞭炮，小臉凍得通紅，眼睛卻亮晶晶的。
    “四叔！能再給我們一板鞭炮嗎？” 柱子眼巴巴地看著郭向北。
    郭向北詫異：“誌遠剛才不是才拿了一板200響嗎？這麽快就放完了？”
    不等柱子開口，一群小家夥七嘴八舌開始：
    “四叔我們十二個人呢，每個人放幾下就沒了。”
    “四叔四叔，我的都是啞炮。”
    “黑蛋他們拿了好多好多，比我們多多了，我們還想玩。”
    “四叔，鴨蛋都能放雷麻子，我想也想放。”
    “........”
    郭向北被一群小家夥圍的水泄不通，年齡小的直接撒嬌抱腿殺，郭向北不忍拒絕，朝著小房子一指：
    “柱子再去拿一串，放完就回來準備吃飯，注意安全。”
    話音剛落，孩子們就歡呼著跑去拿鞭炮，又嘩啦啦跑了出去，胡同裏很快響起劈裏啪啦的鞭炮聲，伴隨著孩子們的笑聲，年味愈發濃烈。
    正房堂屋裏，炕上一桌，地上兩桌。
    加上聾老頭，全家大大小小31口人，三桌滿滿當當。
    三哥和幾個嫂子正忙著擺桌放筷子，奶奶拉著李衛倩和淩友芳坐炕上說話，見他進來，李衛倩招呼說道：“你去拿幾瓶紅酒來讓大家嚐嚐。”
    郭向北笑道：“昨天已經送過來了，白的紅的啤的都有。在小房子呢，我去拿。”
    三哥忙道：“我去拿。”小跑著出去，很快抱來兩箱酒，一箱賴茅，一箱紅酒。
    “啤酒就算了，男人喝白酒，女人喝紅酒剛好。”
    三哥笑嗬嗬拆箱：“香江那邊人都喜歡喝洋酒，紅酒，白酒喝的不多。咱們國內剛剛相反，除了茅台、五糧液這些還有點名氣，其他的酒人家聽都沒聽過。我過去帶了幾瓶二鍋頭，都說太烈不好喝，最後被我一個人喝完了。說實話，我覺得那些幾百塊的洋酒沒三塊錢的二鍋頭好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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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嫂好笑罵道：“你是野豬吃不了細糠，人家幾百塊的還能沒你三塊的好喝？快幹活，別瞎咧咧，這話說出去你看有沒有人信。”
    郭向北逗趣：“三嫂，其實都是文化不同，咱們國內喜歡的外國人喜歡的不一樣，等過上幾十年，你信不信就這一瓶賴茅能賣上萬塊。”
    三嫂瞪大眼睛盯著桌子上的酒：“啥？上萬塊？這酒是金子做的也沒這麽貴吧？”
    郭向北笑笑沒說話，他都沒敢說這一瓶七五年54度賴茅能換一套房......
    未來的物欲橫流與資本 炒作對這個純潔年代的人來說是仿佛天書奇談般的神話故事。
    人多力量大到什麽時候都是道理，廚房裏涼菜一道接一道擺上桌，很快熱菜也開始上桌。
    大哥去胡同吼了一聲，柱子帶著一群弟弟妹妹呼拉拉跑了回來，院子裏瞬間熱鬧起來。
    不一會兒，飯菜都上桌了。
    一張大圓桌擠得滿滿當當，熱炒涼拌，擺滿了整整一桌。爺爺和聾老頭上炕坐在上座，大伯二伯以及男人全圍桌盤腿。
    堂內女人一桌，孩子一桌，將房子擠得滿滿當當，熱鬧異常。
    郭向北弟兄三個把放電視的櫃子挪到大家都能看到的位置，十四寸黑白金星牌電視，其實向炕上的坐遠了根本看不清，但大家就是喜歡這種邊看邊聊的氣氛。
    春節聯歡晚會現在還沒有開播，今晚電視上重播12月31號的“跨年晚會”節目。
    大伯母等人提前討論李穀一老師的“鄉戀”歌曲，雖然已經看過，但還是讚不絕口。這個年代的人對於海對麵島上的事情還是非常關心的。
    知道那邊富裕，改開以來，報紙上有太多關於那邊回來認親訪友、不乏一擲千金回饋親人的故事。
    “來，大家都動筷子！” 爺爺端起酒杯，笑眯眯看著一眾子孫說道。
    全家人紛紛舉杯，碰杯聲、祝福聲交織在一起。
    沒有花裏胡哨的開場，老郭家的年夜飯總是樸實無華，吃喝開心。
    大伯兄弟三個先後給聾老頭、爺爺奶奶敬酒，停頓一會說說笑笑後，大哥朝郭向北示意，兄弟四個再次敬酒。
    一圈過後，酒酣飯香，電視上正好開始播放《鄉戀》，眾人停箸聆聽，完畢，則開始討論關於海那邊島的事情......
    郭向北給趙冬梅夾了一筷子她最愛吃的紅燒魚，“媽，您嚐嚐，味道肯定不錯。” 趙冬梅笑著點頭，低聲道：“一會拜完年我去給你大舅送餃子，你就別去了。”
    “行，我不去，我陪大家。”
    十點鍾，大伯朝二伯父親使了個眼色，弟兄三個下炕。
    一家人笑嗬嗬看著，知道今晚上老郭家最重要的傳統要開始了。
    “爹，兒子給您拜年了，祝您長命百歲，笑口常開！”3
    大伯三人一字排開站在炕棱前，作揖下跪，磕頭。
    接著，又轉過頭朝著奶奶拜年：“娘，兒子給您拜年了！祝您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等兄弟三個起身，爺爺笑嗬嗬從兜裏掏出三張嶄新的大團結，一一發給大伯三人。
    “老規矩，磕頭拿壓歲錢。”
    眾人笑著起哄，鼓掌，尤其是柱子幾個大叫著太爺爺今年大氣，一會要繼續照著這個壓歲錢來。
    大嫂二嫂幾個好笑著，佯裝生氣伸手打了幾個孩子一下，“一點規矩沒有。”
    奶奶笑的露出僅剩幾顆牙齒的牙床：“都有都有，都一樣。”
    老郭家無論年齡大小，隻要晚輩拜年磕頭都有壓歲錢。
    除非哪一房沒有男人，女人一般是不參與這個活動的。
    爺爺出手一張大團結，幾乎是給今年的壓歲錢定了調子，後麵的自然也會按著這個數目來。
    接著是郭向北兄弟四人，家裏輩分越多，後麵需要磕頭越多，掙得壓歲錢也越多。
    弟兄四個先是給爺爺奶奶拜年磕頭：“爺爺，孫子給您拜年了，祝您新年吉祥，萬事如意。”4
    “奶奶，孫子給您拜年了，祝您笑口常開，長命百歲。” 4
    然後是給大伯、二伯，父親以及，大伯母、二伯母、趙冬梅拜年。
    收了壓歲錢後，三個哥哥退到一旁，郭向北朝李衛紅、李衛倩、淩友芳招手，對著聾老頭就拜了下去：
    “師父，弟子郭向北(李衛紅、李衛倩、淩友芳）給您拜年了！祝您在新的一年龍馬精神，事事順意！”
    聾老頭在老郭家地位很高，一是因為年齡，二是因為他是郭向北一家四口的共同師父。
    郭向北作為行過拜師禮，辦過拜師宴的正式入門弟子，有贍養聾老頭百年的責任和義務。再加上練武之人不分男女，所以李衛紅三個記名弟子也跟著一塊熱鬧一下。
    開飯前聾老頭就特意和爺爺說過，和郭向北同輩以上的，除了向北一家四口，其他人就不必行跪拜禮了。比郭向北輩分小的，柱子等人倒是無所謂。
    但是該給晚輩的壓歲錢不能少。
    郭向北估計這個可能和老一輩人的規矩有關，也沒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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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可就熱鬧了，炕上坐著的每個人手中捏著一疊錢，笑嗬嗬看著。
    柱子帶著一眾弟弟，還有硬是擠進來想要掙壓歲錢的妹妹們，呼拉拉就跪了一地。
    太爺爺，太奶奶、董爺爺、爺爺、奶奶、二爺爺、二奶奶.......
    光是一圈稱呼下來，就要半天時間，等一群小家夥們拜完年，拿上錢喜滋滋坐回位置，每個人兜裏至少一百多。
    這可是一大筆錢！
    年齡大點的知道這錢最終連一張恐怕都留不下，當場擠眉弄眼想著找怎麽應付老媽的“給你存起來”。
    年齡小的一邊數一邊傻樂，等搞明白這不過是過手錢時，已經為時已晚.....
    趙冬梅帶著打包好的菜和餃子走了。
    女人和孩子們盯著電視看，炕上郭向北和大哥二哥幾個“五魁首、六六六”個不停，一杯接一杯誰也不認慫，明顯已經喝的上了頭。
    爺爺和聾老頭靠著炕牆，眼神迷離稱兄道弟，回憶往昔崢嶸歲月，道盡故人故事過往雲煙。
    柱子幾個聽著外麵胡同劈裏啪啦的炮仗聲，屁股下像抹了油壓根坐不住，開始朝著太奶奶擠眉弄眼。
    “你們這幫猢猻，去吧去吧，注意安全，早點回來。”
    “哦噢！可以去玩了！”
    一群小家夥興奮的站起來就往外跑，大嫂二嫂三嫂急忙追了出去，很快，外麵就傳來不情願討價還價聲，
    “媽你給我留點唄，五毛錢太少了，至少一塊。”
    “不要不要，我自己存著，媽你拿走就不給我了。”
    “你騙人，以前都說給我存，我都沒見過......”
    “不！我不要給你存，我要自己存.......”
    還有幾個小的哭的稀裏嘩啦......
    飯後，女人們收拾碗筷，男人們則圍坐在一起聊天。
    郭向北和幾個哥哥又擺開了撲克，這次玩的是鬥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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