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會客廳的十幾名將領中，幾名將領眼神交流，心領神會後，於一處靜謐的府邸相見。
    他們眼中並沒有因為夜襲東洲堡獲取的大勝而欣喜。
    反而是一臉的愁雲以及恐懼。
    “媽的，守的好好的，為什麽要去夜襲東洲堡！現在好了，打贏了，惹怒那群韃子。直接在入冬前要起大軍攻打沈陽城！真他娘的晦氣！”
    一名上了年紀的將領一坐下來，就是大吐苦水。
    在他看來，薩爾滸大敗後，明軍就不應該再主動出擊，而是好好固守就好了。
    那些韃子每年南下打打秋風，他們就回城躲一躲，等日子一過，韃子打完戰利品就走了。
    他們也不會有什麽損失。
    可是如今，一切的算盤都已經被摧毀了。
    剩下的就是與韃子大軍正麵對戰。
    在座的將領們都心領神會，之前沈陽城可以守住，都是因為韃子不想打秋風的時候遇到大股明軍的騷擾，所以才會裝模作樣的攻城，讓沈陽城的明軍不敢輕易出擊。
    但是這一次顯然不再是小打小鬧了。
    “諸位，你我都是西北方向的明軍，那韃子攻打沈陽城，我們避無可避，但是。。。”
    說話那人眼神狡黠，話音剛落，就示意站在門口的人把門關上。
    門縫合閉，那人才繼續道“但是我等可以明麵出工不出力啊！那熊大人想要再皇上麵前打勝仗，功勞全是他的。而咱們就是打生打死，糧餉也就不足三成。諸位，可是要想想手下的日子啊！一旦我等被打殘，以後的日子肯定還比不得現在了。”
    其餘人臉色陰沉，自然明白此人話裏的意思。
    那熊廷弼匆匆上任，誰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就會卸任離開。
    當初允諾他們的糧餉，現如今連三分之一都沒發出來。
    而他們自己本部兵馬，卻滿餉滿糧，可謂是讓人嫉妒以及憤恨。
    “既然如此，哥幾個一定要共進退。不能給那熊廷弼抓到把柄，也不能讓本部人馬傷亡過重。”
    一個年紀比之前說話還要大的老將領開口結論，他們這群遼地老兵，早就深諳與韃子‘迂回’作戰的法子了。
    看到那最老的將領同意兩人的決策，其他人也一一點頭。
    這個世道，不為自己，不為手下，才會天誅地滅！
    熊廷弼等廳裏隻剩下幾個人，眼神看向王爍身邊的李昊。
    李昊見狀，立刻起身準備離開，卻被王爍拉住。
    “忘記與大人說了，這是本座新收的師弟。”
    熊廷弼表情愕然，用一種你很勇的表情看著李昊。
    “老夫知道你喜歡收弟子或者師弟，但是此次商議幹係重大，還是請他先離開吧。”
    見熊廷弼如此堅持，王爍眉頭一皺，正要說話，一旁的秦良玉倒是開口了。
    “熊大人怕李昊來曆不明，泄露軍機是麽？其實在成為王大人師弟前，他其實是本將帳下異士，大人無需擔心他是間諜。”
    熊廷弼顯然沒想到李昊的來路居然這麽光明正大，見有兩人為其背書，也不再勉強讓李昊離開。
    “想必諸位也明白我讓你們留下來的意思。那些先前離開的明軍將領我並不信任他們，所以接下來的作戰部署才是真正的需要大家謹記的。”
    陳策、童仲揆、朱萬良以及秦良玉臉上表情並不意外。
    畢竟前三者早就知曉熊廷弼的為人和手段，而秦良玉本就足智多謀，見熊廷弼將自己留下也自然懂得其中意思。
    熊廷弼掃了一眼廳中人，起身站在堪輿圖前，用手指著上麵一條河流道“本官決定在此與韃子的軍隊對壘！”
    眾人眼光看去，隻見渾河二字刻畫在其上。
    戚繼華騎著馬，身旁除了軍師劉柳外，身後還跟著十幾名士兵。
    望著人山人海的沈陽城，戚繼華咂咂嘴道“雖然人口眾多，城池巨大，可終究比不過江浙地區富裕。”
    劉柳笑著回應“這戰亂之力自然比不了江浙。等此次入遼事畢，將軍又有功勞在身，定會獲得九千歲更多的青睞。”
    戚繼華嗬嗬一笑，帶著眾人走出城池，扭頭看向巨大的城池高牆。
    “你說這城守的住麽？”
    劉柳自然曉得自家主將心中所想。
    “將軍，守不守的住，不在您，而是在那位熊大人。我們隻需要‘盡忠職守’即可！”
    劉柳的話讓戚繼華用馬鞭指了指他，臉帶笑容。
    “對了，那天夜襲東洲堡，你真的看到李昊出竅，與那王爍一起進入的東洲堡內？”
    劉柳笑容收斂，點點頭。
    “千真萬確。我還特意出竅在遠處查看了一會兒。沒想到這小子不但去了紫禁城一趟，轉身就變成了九千歲的幹兒子，這來到遼地，居然還能拜入天日門，這運氣好的簡直令人發指！”
    戚繼華氣的咬牙切齒，這小子的運氣也太逆天了！
    “這天日門數年前不是說已經被韃子奇師滅門了麽？那王爍不會是假的天日門異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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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繼華不是異士圈中人，自然不曉得其中的內容。
    而劉柳則是小聲解釋道“這事做不得假。聽之前長輩說過，前幾年的薩爾滸之戰，大批異士抵擋韃子鬼兵的衝擊，護送潰敗的明軍回沈陽城。而那家夥則是單槍匹馬的返回沈陽城，全身上下掛著十三顆人頭。這十三個人頭全是天日門弟子為大軍殿後，阻擋敵人後被殺害的。”
    戚繼華臉色瞬間變了色，他有些結巴道“他怎麽。。。怎麽回來的？”
    言下之意便是，他一個人怎麽能從韃子大軍裏活著回來的。
    劉柳吞咽了一口口水，似乎接下來要說的話讓他有些緊張。
    “聽說他與韃子奇師膜拜的三賢者交手，以戰悟道。天日門三大神通，他瞬間領悟了分神以及迎仙門。遊神以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一人抗住了韃子三賢者以及手下奇師的進攻。再施展迎仙門觀想法，構建請出天日門曆代前輩助戰，才得以全身而退。”
    戚繼華張著嘴巴半天沒有合上，他雖然不是異士，但是卻能理解一個人阻擋千軍萬馬是一件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這個王爍居然做到了！
    “之後王爍拒絕了其他門派的邀請，甚至拒絕了紫禁城的邀請入宮，就一直戍守在遼地。”
    劉柳說完，臉上浮現敬佩的神情。
    雖然不是同路人，但是誰能不敬佩王爍的所作所為呢。
    戰馬打了一個響鼻，鼻腔中升起一抹白霧。
    快要入冬的天氣讓戰馬已經感受到了寒意。
    大股大股的士兵牽著戰馬吃飽喝足後，已經列隊等待出發的指令。
    大營前方的營地裏，一大群烏泱泱的奴隸難民被包衣分成一個個陣營，將好似泔水般的食物直接打入他們的口裏。
    “不不不，我不吃，我不吃！！！”
    一個赤裸著上半身的男子連連後退，雙手直接打翻舉過來的木勺，讓食物撒了一地。
    那包衣臉色一沉，將木桶直接丟在地上，從腰間抽出鞭子，瘋狂抽打罵道“讓你不吃，讓你不吃！！！”
    男子被打的血痕累累，鮮血將汙泥滿身的身體染成紅色，蜷縮著身體抱著頭邊哭邊喊道“我不吃，我不吃，吃了會變成怪物的！！！啊啊啊啊啊！”
    周圍其他難民滿臉麻木的看著被毆打的同胞，似乎早已知曉吃下這些食物會變成什麽。
    抽打完畢後，那包衣氣喘籲籲的拿起木勺從木桶裏舀起食物，走到血跡斑斑的難民身前，對左右難民道“把他的嘴巴給我掰開！！！”
    左右難民麻木的起身，走到已經沒有力氣反擊的男人跟前，撐開他的嘴巴。
    “吃飽好上路！”
    木勺中的食物塞進他嘴巴的時候，大營裏的號角也一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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