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人心所向,戰意昂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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薊城宮城望樓的青磚被夜露浸得發涼,葉陽的指尖還殘留著密報上墨字的溫度。
李斯分兵齊境的消息在他腦海裏轉了三轉,最終凝成案幾上那卷剛寫就的《戰時經濟改革令》,竹簡寫得極密,\"軍功授爵軍械督辦\"等字眼被朱筆圈了又圈。
\"殿下,\"林婉端著新沏的熱粥進來,青瓷碗沿騰起的白霧模糊了她鬢角的青銅步搖,\"先喝些熱的,明日還要去演武場宣令。\"
葉陽抬頭,看見她袖角沾著星星點點的黑灰——是今早去鐵匠鋪時蹭的鐵屑。
這抹黑灰讓他想起昨日巡視作坊時,林婉蹲在熔爐旁與老匠人的對話。\"分十個工序,每個工序隻做一樣活計。\"她當時用樹枝在地上畫流程圖,發梢被火星子燎焦了一小撮,\"就像咱們蒸飯,有人燒火,有人淘米,有人看鍋,比一人從頭做到尾快三倍。\"
\"軍功授爵令,\"葉陽捏著竹簡,指節抵在\"不論出身\"四個字上,\"昨日有個夥夫來遞狀子,說他弟弟在居庸關守城時擋了箭。\"他突然笑了,眼底浮起熱意,\"那小子在狀子裏寫"草民不圖爵位,隻求弟弟的血不白流"——可他不知道,當他弟弟的名字被刻上功勳碑那日,整個燕地的泥腿子都會明白:血,能換尊嚴。\"
林婉將粥碗推近些,腕間的銀鐲碰在案上,丁零作響。
她的指尖掃過改革令末尾的\"軍屬撫恤院\",想起今早去城南破廟的情形:十幾個軍屬擠在漏雨的屋簷下,老婦攥著兒子的舊布衫哭,小娃蹲在泥地裏撿煤渣。\"我讓人量了地,明日就破土建院子。\"她聲音輕,卻像釘子般敲進磚縫裏,\"要讓當兵的知道,他們在前線拚命,家裏有熱湯、有暖炕、有先生教娃讀書。\"
葉陽突然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背上還留著熔爐的灼痕,是昨日試摸新鍛的甲片時燙的。\"你總說自己是秦國來的百姓,\"他拇指摩挲著那道紅印,\"可現在整個薊城都在傳,太子妃是"穿絹裙的大匠"。\"
林婉耳尖一紅,抽回手去撥弄燭芯。
火苗\"噌\"地竄高,照見她裙角沾的不是鐵屑,是半片幹枯的麥穗——來自今早農事司的田埂。\"先喝了粥,\"她岔開話題,\"明日宣令時,嗓子啞了可不成。\"
第二日卯時,演武場的晨霧還未散盡,十萬青壯已列成方陣。
葉陽站在點將台上,望著台下攢動的人頭:有光腳的農夫,有挽著袖管的工匠,甚至有幾個從前給貴族趕車的仆從,此刻都挺直了腰杆,眼裏亮得像淬過的刀。
\"今日立《軍功授爵令》!\"他的聲音裹著晨風吹開霧靄,\"斬敵首一級,賜田五畝;破敵一壘,升什長;陷陣先登者,爵上造——\"台下響起嗡嗡的議論,有個絡腮胡的漢子突然吼:\"草民沒姓沒氏,也能封爵?\"
\"能!\"葉陽抽出腰間佩劍,劍鋒挑開旗門,\"燕人不分高低,隻論血勇!\"
話音未落,演武場炸響驚雷般的歡呼。
林婉站在台側,看著那個絡腮胡漢子跳上土堆,舉著鋤頭喊:\"老子明日就去砍秦狗腦袋!\"她摸了摸懷裏的木匣——裏麵是《軍法條令》修訂稿,新添的\"貪墨軍糧者斬\"幾個字被她用朱砂描了三遍。
三日後,林婉的馬車碾過易水河畔的碎石路。
車簾外,新修的軍械督辦署冒起黑煙,二十座熔爐晝夜不歇,鐵水的轟鳴蓋過了河聲。
她掀簾時,正看見幾個工匠抬著剛出爐的甲片,其中一個年輕後生衝她笑:\"夫人教的分工序法子真管用!
昨日一天打了三百副甲!\"
\"要記得淬火時水要涼透,\"林婉探身叮囑,發間步搖在風裏晃,\"甲片軟了護不住人,硬了容易裂。\"她頓了頓,從袖中摸出個油紙包,\"這是糖霜餅,給大夥當晌午飯——軍功署說,今日起工匠也算"戰時功勳",每月多領半鬥米。\"
工匠們的歡呼驚飛了河畔的水鳥。
林婉望著越飛越高的鳥群,忽然想起葉陽昨日在前線說的話。
當時他站在易水北岸,望著湍急的河水皺眉,老將軍樂乘湊過來:\"若在上遊築壩,待秦軍渡河時開閘......\"葉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看見獵物的狼。
\"夫人,該去軍屬撫恤院了。\"車夫的聲音打斷回憶。
林婉放下車簾,指尖拂過裙角的麥穗——那是從督辦署旁的試驗田摘的,農事司說今年推廣的早熟稻能多養五萬大軍。
七日後的百將誓師大會,薊城的天空藍得像洗過。
葉陽站在祭天台上,腳下是三百員將領,身後是十萬甲士。
他望著台下:樂乘的銀甲閃著光,絡腮胡漢子的鋤頭擦得鋥亮,連最末排的夥夫都係了新布帶——那是軍屬撫恤院的婦人連夜縫的。
\"燕非孤軍!\"他振臂高呼,\"天下義士皆我同袍!\"
\"死戰不退!\"喊聲響徹雲霄,震得城牆上的旗幡獵獵作響。
林婉站在觀禮席,看見葉陽的披風被風吹得翻卷,像一團燃燒的火。
她摸了摸腰間的玉牌——那是軍械督辦署的令牌,昨日剛收到戰報:居庸關的箭樓又加高了五尺,水壩的基石已砌到齊腰。
誓師大會散時,暮色漫上城樓。
葉陽正與樂乘商量水壩工期,影衛統領的黑衣突然從陰影裏鑽出來。\"殿下,\"那人單膝跪地,掌心托著染血的密報,\"鹹陽急件。\"
葉陽展開密報的手頓了頓。
林婉站在三步外,看見他睫毛微顫,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李斯求秦王推遲總攻,等趙地局勢。\"他的聲音很低,卻像石子投入深潭,蕩開層層波紋,\"好,好得很......\"
影衛退下時,晚風掀起他的衣擺,露出腰間半柄帶血的匕首。
林婉望著葉陽的側影,見他盯著輿圖上的鹹陽,目光像淬了毒的箭。
她剛要開口,就聽見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是影衛的親衛,腰間的銅鈴隨著奔跑叮當作響。
\"殿下,\"那親衛的聲音帶著喘息,\"影主說......說有更要緊的消息,要連夜麵見。\"
葉陽轉頭看向林婉,眼裏有暗火在燒。
她走過去,將手輕輕按在他手背。
輿圖上的燭火晃了晃,把兩人的影子投在牆上,像兩把並鞘的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