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李文貴說話，隆慶帝便又轉頭看向窗外，眼神中帶著“貪婪”，似乎怎麽也瞧不夠的樣子，欣賞著平原上的冬景。
    李文貴見此，便直接不說話了。
    坐在火車上，他也有點感慨的。
    畢竟，這可是十六世紀的蒸汽火車。在他看來，哪怕是皇帝坐的車廂，也是簡陋。最簡單的，就是沒有電燈，沒有音樂，速度還那麽慢，二十公裏每小時的樣子，簡直如同蝸牛一般！
    不過就算是這樣，李文貴也還是滿意的！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就是他的心血，他的孩子！
    在這個時代搞出了蒸汽火車，就如同他對這個時代的人所說，這個世界必然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李文貴在想著事情，隆慶帝、李文進，以及隨駕服侍的宮女，則都在看著車窗外麵，整個車廂裏，並沒有什麽聲音，能聽到的，就是蒸汽火車開動的“哐當”聲，不是很響，卻很有節奏。
    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隆慶帝似乎終於看夠了窗外差不多一成不變的風景，轉回頭，開始打量車廂內部了。
    隨後，他笑著對李文貴說道：“就是說，朕在這車裏睡上一覺，明天就能到山東了？”
    李文貴聽了，微笑著點點頭說道：“是的，等傍晚時分，就能到保定！”
    保定是京師周邊的一個重要的點，設有保定總督，是京師重要的門戶之一。
    如果是一般情況下的話，隆慶帝應該是在保定過夜的。但是，這是第一次坐火車，並且也是載客火車第一次在大明運行。因此，隆慶帝對在火車上過夜更感興趣，就否決了在保定過夜的安排。
    高拱想著隆慶帝在保定過夜的話，不但對保定影響很大，而且容易出意外，因此，也沒反對。
    此時，隆慶帝聽到李文貴的回答之後，不由得讚道：“這個鐵龍是真快啊！”
    李文貴聽了，心中想著，如果你知道後世的火車，一天能從最南端到達最北端的話，估計會更震驚了吧？
    非常遺憾，這事兒隻能是自己知道而已！
    過了一會之後，隆慶帝又覺得有點無聊起來了，便對李文貴說道：“文貴，一直坐在這裏，似乎有點無聊，你有什麽提議麽？”
    李文貴一聽，立刻便回答道：“姐夫，我看張大人上車的時候，似乎帶了一些奏章的，要不，我喊他過來？”
    隆慶帝聽到這話，趕緊搖手說道：“別別別，這樣坐坐也挺好的，就不要打擾他了！”
    李文貴見此，嘿嘿一笑，隨後，就從袖子裏抽出了一個小盒子，對隆慶帝說道：“姐夫，我知道旅途會無聊，就做了個小玩意，可以在路上消遣下。”
    隆慶帝一聽，頓時眼睛一亮，看向那個小盒子問道：“這是什麽，快快拿出來！”
    邊上的李文進也是好奇，湊了過去看。
    李文貴打開小木盒，從裏麵倒出了一大堆紙片，一邊在隆慶帝麵前的桌子上擺開，一邊給隆慶帝介紹道：“姐夫，我把這個叫做紙牌，有很多種玩法的。”
    沒錯，他拿出來的，就是後世的紙牌，不過有點不一樣的是，沒有j，q，k，a，而是11，12，13，1。兩個王，則是0。
    不過花色，還是保留了，但是名稱是換了的，叫做男女老少。
    李文進在他二哥介紹的過程中，也過來幫忙，按照李文貴擺的方式，擺滿了一桌。
    隻聽李文貴繼續介紹道：“……第一種玩法，叫做二十四點，我們各自拿一堆牌，兩人及以上就能玩，各自出一張，或者兩張牌，一共是四張牌擺出來，然後用加減乘除，每個牌隻能用一次，算出二十四點，先算出來的人，把牌收走，一直到贏了所有人的牌，就勝出。”
    隆慶帝聽得很有興趣，當即說道：“感覺不錯，玩玩看。”
    對他來說，坐著無聊，讓張居正過來聊國事，更無聊。這個紙牌雖然要算術，但也算是比較新奇的玩法。
    李文貴聽了，便動手收拾紙牌，準備分牌。
    結果沒想到，隆慶帝伸手接過紙牌之後，卻對李文貴說道：“你就不要玩了，要不然，沒意思！”
    李文貴一聽，頓時無語：“……”
    隆慶帝不管他，讓李文進和他一起玩。
    李文進衝他二哥一笑，便過去和隆慶帝玩了起來。
    李文貴撇撇嘴，也不是很介意，就坐在邊上看他們兩人玩二十四點。
    不管如何，從李文貴看的結果來說，隆慶帝和李文進算二十四點，算是有來有回，一會是隆慶帝先算出來了，一會是李文進先算出來了。但是，從總體上來說，還是隆慶帝先算出來的多，這讓隆慶帝玩得很是起勁！
    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最終，所有的牌，都到了隆慶帝的手中，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對李文貴哈哈大笑道：“看看，怎麽樣，朕這個姐夫還可以吧？”
    李文貴不確定，他那小弟有沒有放水，既然結果已經出來了，他也不會落隆慶帝的麵子，道：“姐夫確實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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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慶帝聽到這話，很是受用，不過沒等李文貴再說，他就急忙先說道：“你不是說還有不少玩法的麽?其他的呢？”
    李文貴感覺隆慶帝好像是怕他提出來要和隆慶帝玩，所以就急著先說話了。
    他也不說破，當即回答道：“自然是有的，走得快，鬥0，升級……”
    紙牌的玩法，確實是非常多的，李文貴一口氣說了好多。
    隨後，隆慶帝便挑了個他聽起來感興趣的玩法，讓李文貴教他，然後他們幾個人便一起玩起了紙牌。
    有紙牌可以玩了，時間便過得飛快。
    不知不覺間，火車便馬上要到保定了。
    隨著汽笛聲傳來，李文貴便掩蓋住了手中的紙牌，對隆慶帝說道：“姐夫，馬上到保定了！”
    隆慶帝不接他的話，用下巴示意他道：“你幹什麽，不能賴皮，先把這局打完！”
    “不是，姐夫，馬上要到了！”
    隆慶帝聽了，扭頭向窗外看了一眼，然後吩咐道：“那就都把牌撲在這，誰也不要動，等會再繼續玩。”
    畢竟是第一次坐火車，竟然要到保定了，對他的吸引力，還是比較大的。
    正在這時，張居正過來求見了，從火車通道進入了隆慶帝的車廂，然後，就一下見到了桌子上的紙牌。
    隆慶帝一見，有點心虛，連忙問道：“卿可需要下車休息一會？”
    張居正聽了，目光離開紙牌，回奏隆慶帝道：“一切皆由陛下定奪！”
    他過來，就是怕隆慶帝一時興起，要在保定下車，流連忘返，耽擱行程。
    隆慶帝聽到他的話，轉頭看向李文貴說道：“這個車子，需要休息下麽？”
    要是一般的馬車，路上都不知道要休息幾回了，而且還要吃東西等等。
    但是，這是蒸汽火車。
    因此，李文貴便回答道：“蒸汽火車隻需要水和煤便成，從京師到濟南，該是夠的，等到了濟南之後，再補充便是。”
    回答了之後，他提醒隆慶帝道：“不過姐夫，我們也是要用晚膳的，之前預定，就是由保定這邊送上火車。”
    隆慶帝一聽，當即哈哈大笑道：“沒想到車子不用休息，我們需要用膳，這車子是真不錯！”
    對於這一點，張居正也是非常感慨的。
    這個蒸汽火車，真是比其他任何車子都要厲害。
    沒過多久，就在保定城外的鐵路線上，火車緩緩停下。保定這邊的總督，總兵，知府等等，全都在等著了。
    另外，還能看到不少東廠的番子，這是負責皇帝飲食的，帶隊的人，就是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本人。
    飲食這塊，也隻能是派最信任的人負責。
    隆慶帝在車裏接見了下保定總督等文官，然後在重新啟動的火車上用餐。
    在蒸汽火車停留的這會，護送蒸汽鐵路的三千營騎軍，也在保定這邊換了一波。原本從京師過來的騎軍，到保定休整，等待回程。而由馮保所領的三千營騎軍，提前到達保定的，則在這裏開始護送火車。
    這一切，都在隆慶帝的視線之外進行，他本人完全不用操心。
    在行駛的火車上用餐，也是一種新奇的感受。不管是隆慶帝，還是張居正等人，可能吃的並沒有原本豐盛，但是他們卻也吃得有滋有味。
    天黑漸漸的暗下來了，窗外的景色漸漸變得模糊不清，雖寒風呼嘯，但是火車並沒有受到影響。在車頭、車位，掛了幾個大的燈籠，勉強照亮火車周邊，騎兵則是舉著火把，繼續跟著火車，或者在火車前麵前導。
    隆慶帝的車廂內，掛上了幾個油燈，隨著火車的行進，微微有些搖晃，卻也不影響車廂內的明亮。
    隆慶帝打牌的興趣很濃，繼續拉著李文貴和李文進他們玩牌。
    不知道玩到什麽時候，隆慶帝終於困了，才不再打牌。他看看車窗外麵的黑暗，伸了個懶腰，便準備休息了。
    李文貴自然也是陪同他的，幾個人都有床可以躺，不過躺在床上，有火車開動的聲音，也能感受到火車的微微晃動。
    隆慶帝躺在床上，並沒有馬上入睡，反而找李文貴聊天了起來：“文貴，你真是朕的福星啊！有你幫著朕，朕躺著都能當一個千古帝君了！”
    其實，皇帝不管事，未必是壞事，讓更有本事的內閣在處理國家大事，反而會更好！
    “我也是有了姐夫的支持，才能毫無顧忌地施展我的才華。沒有姐夫，我肯定也沒有今天的成就。”
    隆慶帝一聽，滿意地露出了笑容。
    “文貴是真不知道，朕在當裕王的時候，真的是太難了，也虧了你幫著朕，朕才不但有錢用，腰杆硬，也讓父皇不再厭惡朕。朕能得此大位，你居功甚偉！”
    這話，也算是事實，要不然，隆慶帝也不會有這個感慨。
    “姐夫，您是個好皇帝，至少我不用擔心什麽，因此，我就願意全心幫你，讓我們大明朝成為全天下最強大的國家。不知道姐夫聽說過一句話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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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話？”
    “日不落帝國！意思是說，在我們大明朝的國土上，永遠都有太陽！”
    “這不可能吧？有點難以想象！”
    “是有可能的，將來我們大明朝開疆拓土，隻要占領的疆域夠廣，就肯定能實現！我的目標，就是幫姐夫，或者在外甥那一代，至少在我死之前，達到這個成就！”
    “真的能實現麽？要是那樣的話，朕去見太祖皇帝，都可以昂首挺胸了吧？”
    “那是肯定的，將來有一天，姐夫肯定可以和太祖皇帝坐一桌！”
    “……”
    他們兩人在聊著天，李文進卻沒說一句話，隻是在聽著而已。
    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不知不覺間，說話的，聽著的，都睡著了。
    不過服侍的宮女，卻是有輪值服侍的，始終有人在候著。
    火車行駛時發出的“哐當哐當”聲規律而沉穩，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卻不會讓人覺得煩躁，猶如搖籃曲一般。
    半夜裏，隆慶帝起來尿尿了一次，看著睡在那裏的李文貴，還走過去，替李文貴拉了下被子一角，幫他蓋好。
    第二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輕柔地灑在火車上時，隆慶帝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躺在那並沒有馬上起床，而是扭頭看向窗外，看著一望無垠的平原，看著迅速過去的景物，他就隻是靜靜地看著。
    或許此時的隆慶帝，心中什麽都沒想，隻是欣賞他第一次看到的景色；又或許，此時的隆慶帝，心中或許在想什麽。
    總之，從表麵上看，他就隻是躺在床上扭頭看著窗外而已。
    …………
    山東濟南這邊，天才剛亮，整座城市就開始喧嘩了起來。
    山東的布政使，按察使等文官，還有在濟南的藩王等等，全都早早起來，忙碌地安排完了事情之後，不顧冬天嚴寒的天氣，身著整齊的官服，早早地便來到了火車站前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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