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進軍
    隻聽戚繼光給譚綸稟告道：“從我們到達朝鮮之後，陸續抓獲想要前往倭國通風報信的人中，有朝鮮人，也有在朝鮮的倭人，共計一百五十六人。”
    “大人，雖然我們已經盡力切斷朝鮮通往倭國的海路，但是，不能保證是否有漏網之魚。”
    “另外一個情況便是，從我們斷絕朝鮮通往倭國的海路之後，如果倭國那邊有細心的人，便會察覺朝鮮這邊有異常。不過末將估計，沒人會猜測是我們要征討倭國！”
    “如此種種，我們此次出征倭國，也要做好倭國已知悉消息的準備。”
    譚綸聽到戚繼光的這些話之後，表情嚴肅地點點頭說道：“不錯，元敬言之有理。不過也無需太過擔心。”
    元敬是戚繼光的字，不是正式場合的時候，他們兩人是老熟人，譚綸就習慣稱呼戚繼光的字。
    “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是登陸倭國之前，如果遭遇倭國大規模的水師，要先在海上打一仗的話，我們的優勢發揮不出來，很可能會損失慘重。”
    “但是，隻要被我們登陸了，我相信倭軍是不可能擋得住我們的。”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之後，又補充說道：“對了，南路軍那邊，按照約定的話，他們年前就會從琉球出發，因此，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反而會是他們那邊更能吸引倭人的注意。”
    聽到這話，戚繼光便笑了，對譚綸說道：“是啊，誌輔兄那邊的壓力很大啊！”
    誌輔是俞大猷的字，前些年在大明東南沿海，譚綸抗倭的左膀右臂，便是戚繼光和俞大猷，兩人都是著名的抗倭將領。
    此時，譚綸聽到戚繼光的話之後，很有信心地說道：“我相信他會隨機應變的。”
    ………………
    他們沒有說錯，南路軍俞大猷這邊，一切都是按照計劃行事。
    寒風如刀，割過琉球王國的海港。陰沉的鉛雲低垂，將天空壓得仿若觸手可及，洶湧的海浪如猙獰巨獸，不斷撲打著海岸，發出沉悶而令人心悸的轟鳴。
    此時距離新年僅有兩日，在這片遠離大明本土的異域之地，大明征討倭國的南路軍營地中，沒有絲毫新年的喜慶氛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肅殺與緊張。
    主帥俞大猷就站在點將台上，那黑色披風在狂風中肆意翻卷，好似一麵舞動的戰旗。此時的他，看著校場上軍卒的訓練，特別是土司兵這邊，更是他關注的重點。
    過了一會之後，站他身後的將領伍端開口說道：“大帥，這些土司兵大概再過半個月，該是能適應海戰了！”
    這段時間來，俞大猷一直在重點抓土司兵的問題，不得不說，很有成果。
    然而，俞大猷聽到他的話，卻是搖搖頭說道：“沒時間了，傳令吧，軍隊集結，明日就出征。這些還不能適應海戰的，就都留守。”
    伍端等將領一聽，都有點詫異，連忙確認道：“大帥，還有兩天就要過年了，是明日開拔？”
    “是啊，大帥，我們不等後續的軍隊麽？”
    “……”
    俞大猷聽了，轉身過去，看向自己手下的這些將領，見他們有點不解，便開口說道：“這是出征之前定下的日子，我們要策應主力北路軍，不容有失。”
    南北兩軍的消息，彼此都是保密，隻有少數將領才知道。特別是作為偏師的南路軍這邊，更是隻有俞大猷知道。
    此時，他一說這話，頓時就讓伍端等人驚喜。
    他們以為，他們隻是先鋒軍，卻沒想到，原來是兵分兩路，還有北路軍，並且還是主力軍。
    這個時候，俞大猷對身邊的將領已經沒有保密的必要，就簡要地說了下情況，然後命令道：“記住，消息不要外泄，我們麵對倭軍，以牽製為主，傳令整軍吧！”
    “是，大帥！”伍端等人聽了，立刻帶著興奮，抱拳領命。
    命令迅速傳達，軍令如山，所有軍卒立刻行動了起來。一時間，腳步聲、兵器碰撞聲交織成一片。
    然而，也有一些隱隱約約的議論聲在軍中傳開。軍卒們雖動作不停，但不少人臉上滿是困惑。
    他們遠離家鄉，身處這琉球之地，本就有些難熬，本來盼著要過年了，可以好好放鬆下，結果沒想到，如今臨近新年，卻要即刻出征。
    這一去，生死未卜，團圓更是遙不可及，思鄉之情與對未知的恐懼，讓士氣悄然低落，也就不可避免了。
    俞大猷何等敏銳，很快便察覺到了軍中異樣。他深知，若不驅散士兵們心頭的陰霾，這一戰的前路將布滿荊棘。
    於是，他便下令，給全軍吃一頓好的，並在傍晚時分，重新集結人馬，做戰前動員。
    “弟兄們，我知曉你們心中有諸多不解。咱們身處這異國他鄉，本就艱難，新年將至，卻要踏上征程。但你們可曾想過，為何我們背井離鄉，來到這琉球？”
    他目光炯炯，掃過每一個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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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倭寇連年侵擾我大明沿海，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多少家庭支離破碎。咱們在這琉球，雖不能與家人共度新年，但隻要倭寇一日未除，沿海百姓便永無寧日。他們又怎能有安穩的新年？”
    軍卒們靜靜聆聽，還有海風呼嘯，卻也沒擋住俞大猷的說話氣勢，傳令兵，則把俞大猷的聲音傳給所有人聽到。
    土司兵可能還沒多少感受，畢竟他們在大明西南為多，但是，其他的兵，卻大都是東南沿海，或者是跟隨俞大猷南征北戰之兵，因此，他們和土司兵的情況就很不一樣了。
    他們想起了嘉靖年間，家鄉沿海那被倭寇肆虐後的慘狀，那些失去親人的百姓們絕望的麵容。
    俞大猷掃視著他們，接著說道：“我們此刻出征，看似錯過了今年這一個新年，但隻要滅了倭國，往後歲歲年年，沿海百姓都能過上太平年，咱們自己也能安心。”
    “而且，若能立下這滅倭的蓋世奇功，等回到大明，朝廷論功行賞，咱們便能榮耀加身，為家人帶來富足生活。這難道不比在這異國他鄉，守著一個空落落的新年更有價值？”
    這番話仿若一把烈火，瞬間點燃了士兵們心中的熱血。
    哪怕是對土司兵而言，建功立業也是他們所渴望的。
    這不，軍心士氣，一下高漲了起來，人群中爆發出陣陣呼喊：“滅了倭國！還我太平！”
    士氣可用，軍隊解散，就等明日一早就出征了。
    不過，有一部分軍卒沒解散，他們便是被留下的土司兵。
    離家這麽遠，不去殺敵，沒有軍功，這不是他們想要的。
    一位年輕的土司將領來到俞大猷麵前，單膝跪地，急切說道：“大帥，我們也想隨您出征殺敵，不願留在此地。”
    剛上馬準備回的俞大猷見此，立刻下馬，伸手扶起這位將領，語重心長道：“守護後方至關重要，大軍出征，若後方不穩，軍心必定大亂。你們肩負著保障大軍糧草補給、確保退路暢通的重任，這任務絲毫不比前線殺敵輕鬆。而且，你們駐守在此，能震懾周邊，防止倭寇從背後偷襲。這是關乎整個戰局的關鍵一環，不可或缺。”
    年輕將領聽後，感覺有些道理，不過他其實也知道，他們會被留下，還是因為不能適應海戰。
    但是，俞大猷都這麽說了，他心中的失落，多少減輕了一些，也隻能用力點頭道：“大帥放心，我們定當竭盡全力，不負所托！”
    第二天一早，那霸港內，戰船整齊排列，猶如等待出征的鋼鐵巨獸。士兵們忙碌地搬運物資，一箱箱糧草、一件件兵器，被迅速搬上戰船。
    俞大猷在港口來回巡視，仔細檢查每一艘戰船的準備情況。
    他來到一艘較大的戰船上，與船老大交談：“此次出征，路途遙遠，海上風浪險惡，你可有把握將大軍安全送達？”船老大一拍胸脯，信心滿滿道：“將軍盡管放心，我在這海上漂泊多年，什麽風浪沒見識過。隻要有我掌舵，定能將大軍平安送到倭國。”
    這些劃船的，有很多都是琉球人，因此，俞大猷有些不放心，就多問，多檢查了。
    軍隊即將出征的消息，已經陸續傳開，早上大軍的集結，更是驚動了不少人。
    琉球國王這邊，自然有收到通知，便領著他的臣子，還有沿途的百姓，趕到港口這邊來送行。
    琉球國王看著明軍登船，臉上明顯有些憂心，等和俞大猷見麵了，他才憂慮說道：“俞將軍，此次出征，前路艱險，孤心憂將軍此行。倭國雖小，卻狡詐凶狠，將軍所率之軍，兵力是否稍顯不足？”
    把琉球的倭人千刀萬剮之後，琉球，至少他這個琉球國王是和明軍綁在一起了。說實話，他看到明軍實在有些少，而他也派不出什麽軍隊，就隻有擔心了。
    俞大猷微笑著回應：“殿下放心，我大明軍隊英勇善戰，且此次出征，籌備已久，戰略周全。兵力雖看似不多，但貴在精銳。加之我軍士氣如虹，定能一舉蕩平倭國。”
    百姓們也紛紛湧上街頭，手中拿著自家製作的幹糧、衣物，想要送給即將出征的士兵們。
    明軍此去，要滅了倭國，從此以後，他們再也不受倭寇的欺負，自然就對明軍非常擁護了。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走到一名軍卒麵前，將手中一袋幹糧遞過去，聲音顫抖：“孩子，此去一定要平安歸來啊。”
    軍卒沒接幹糧，隻是眼眶微微泛紅，堅定道：“老人家放心，我們一定會打敗倭寇，平安歸來。”
    類似的情況，也還有不少，大部分這麽做的人，都是三十六村的明人。
    “真的沒想到，不等過完年就要出發了！”
    “是啊，過了年再出發滅了倭寇也不遲啊，真是難為你們了！”
    “……”
    終於，一切準備就緒。
    俞大猷登上戰船，站在船頭，手中令旗一揮，大聲喊道：“出發！”
    隨著一聲令下，戰船上的帆紛紛升起，一艘艘戰船緩緩駛離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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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岸邊送行的人群揮舞著手中的物品，大聲呼喊著祝福的話語。戰船漸行漸遠，漸漸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隻留下波濤洶湧的海麵，仿佛在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那場驚心動魄的戰爭。
    琉球國王等人，直到看不到大明船隊之後，才從港口離開。
    雖然俞大猷信心十足，但是他卻沒什麽信心，也虧了港口還有五千左右的大明軍隊，多少讓他有些安全感。
    “配合天兵做好事情，如果有後續天兵軍隊趕來，記得第一時間前來稟告。”
    琉球國王臨走之前，吩咐指派在港口協助配合明軍的官員。
    他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就希望那個俞大猷真如傳說中那樣，對殺倭寇很有一手，是倭寇的克星！
    也希望後續天朝上國的軍隊，能源源不斷地開過來！
    ………………
    不說他如何擔心，就說俞大猷這邊，他出征之後，就沒有再躲躲藏藏，大軍沿著琉球王國的島嶼，逐步向倭國那邊逼近。
    路上看到有船隻逃離，甚至看清有倭寇的船隻逃離，他也沒有派快船去追，隻是按照既定行程前進。
    並且每到一處大島的時候，他都會到島上休整一天，甚至有的島，他還可能下令休整兩天。
    不少人想不明白，不是兵貴神速麽，為什麽大帥以前用兵如神，如今卻這麽畏畏縮縮，不是快速進軍，打倭寇一個措手不及？
    也隻有那些將領才知道，大帥這是在踩節點，是要按照和北路軍約定的時間進軍。
    因此，他們都約束著手下，保證軍隊士氣，一切都按照俞大猷的軍令行事。
    …………
    俗話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大明北路軍到達朝鮮，休整，也幫朝鮮整頓；南路軍到達琉球，那麽多的船，也是沒法藏的。
    因此，有關大明軍隊的消息，不可避免地陸續傳到了倭國，傳到了九州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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