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石等人被逼退兩步，佩劍倉啷出鞘。
    他們驚疑不定地交換眼神——這個常年卡在凝元巔峰的賀明，何時竟突破桎梏？更蹊蹺的是他竟如此維護楚銘。“師兄何苦趟這渾水？”李石劍尖微垂，語氣已帶三分示弱。
    卻見賀明非但不退，反而劍鋒嗡鳴直指眾人咽喉。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之際，遠處突然傳來破空聲。"李師兄且慢！"來人氣喘籲籲按住李石手腕，附耳低語時額頭冷汗直冒。
    不過幾句話功夫，十幾個持劍弟子竟像被施了定身術，握劍的手開始不受控地顫抖。
    楚銘敏銳注意到，當那傳信人提到"獨戰八位開脈境"時，李石的瞳孔劇烈收縮。
    原本劍拔弩張的人群突然死寂，幾個膽小的甚至踉蹌著往後挪步。"諸位師兄還切磋麽？"楚銘故作茫然地歪頭，指尖隨意撥弄著腰間玉佩。
    話音未落，對麵響起連串收劍入鞘的聲響，李石倒退著拱手：“今日...今日我等隻是路過。”
    賀明詫異地轉頭，正撞見少年嘴角轉瞬即逝的笑意。
    晨霧漫過演武場，將那些倉惶逃離的身影模糊成灰暗的剪影。
    李石喉結滾動著，掌心滲出冷汗，遠處柳樹下那道水綠裙裾隨風輕擺。
    握劍的指節已泛起青白，他清楚記得三日前演武場，楚銘單掌震碎玄鐵樁時揚起的塵霧——此刻若出手，怕是連對方衣角都沾不到。
    "諸位麵色倒是精彩。"楚銘指尖輕撫腰間玉玨，陽光在鏤空雲紋間流轉成金線。
    他抬腳邁步時，三柄寒鐵重刀同時歸鞘的錚鳴刺痛耳膜。
    圍觀眾人如退潮般分開，青石板上幾片枯葉被靴底碾成齏粉。
    空氣裏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李石能聽見自己牙齒相撞的輕響。
    當楚銘與他擦肩而過的瞬間，佩玉流蘇掃過他的腕甲，檀香混著新雪的凜冽鑽入鼻腔。
    身後突然傳來細碎銀鈴聲，那是鳳棲梧發間步搖在搖晃。"楚銘！”
    少年喉間爆出野獸般的嘶吼，劍光破空時竟帶出三疊殘影。
    賀明轉身的刹那，玄鐵重刀已脫鞘橫斬，刀背拍在胸甲上的悶響驚起林間寒鴉。
    李石撞斷梅枝滾落雪堆時，瞥見楚銘始終未停的腳步，那人正抬手接住飄落的朱砂梅瓣。“今日齋戒不宜見血。”楚銘碾碎花瓣，殷紅汁液順著指縫滴落青磚。
    雪地上蜷縮的身影突然劇烈顫抖——不是傷痛，而是發現那抹水綠裙裎始終追隨楚銘遠去的方向，未曾為他停留分毫。
    直到暮鍾敲響第七聲，最先離場的弟子不慎踩碎冰淩，那清脆的碎裂聲驚醒了凝固的人群。
    有人彎腰去拾滾落的劍穗，卻摸到掌心未幹的血跡——不知何時咬破的唇，竟比雪地裏殘梅更豔三分。
    山風卷起落葉掠過青石階，先前圍觀的弟子們眼神飄忽地交換著眼色。
    不知是誰突然拍了下腦門：“哎呀！我突然想起丹房長老交代的淬火任務還沒完成！”
    這話如同驚起林鳥的石子，眾人紛紛應和。
    有個矮個弟子邊倒退邊拱手：“小弟的鍛器爐火還封著呢，諸位師兄恕罪..."話音未落已施展身法掠出數丈。
    轉眼間山道上隻剩李石仰麵倒在冷硬的青石板上，秋陽在他瞳孔裏碎成搖晃的光斑。
    碎石硌得脊背生疼，幾隻山雀撲棱著翅膀掠過樹梢。
    當陰影忽然籠罩麵龐時，李石嗅到了淡淡的鬆墨香——這味道他在論劍堂聞到過十七次，每次都在那襲玄色勁裝的衣袂間。
    "錯在兩處。"楚銘盤膝坐在三步外的斷碑上，指尖摩挲著腰間玉玨，"其一，為紅顏衝冠卻不辨是非；其二..."他忽然輕笑出聲，"明知不敵還要賭命，蠢得倒有些可愛。”
    李石猛地撐起身子，喉結艱難地滾動：“要殺要剮...”
    破空聲打斷了他的話，青玉丹瓶在空中劃出瑩潤的弧線。
    楚銘背身走向楓林，玄色衣擺掃過滿地霜紅：“卡在凝元境十年，你當宗門藥閣的破障丹都是糖丸麽？”
    夥房蒸騰的熱氣裏，賀明盯著案板上翻飛的菜刀殘影。
    三胞胎捧著陶碗圍在灶台邊，肉香混著靈椒的辛烈在梁柱間流轉。
    鳳棲梧倚著門框輕哼：“他師父可是能把地脈紫參炒出龍髓味的怪人。”
    賀明喉結不自覺地滾動，手中茶盞濺出兩滴清露。
    此刻鐵鍋突然騰起三尺青焰，映得楚銘側臉忽明忽暗，案頭玉牌上"天廚"二字在煙火氣中若隱若現。
    無人注意到窗外楓枝輕顫，李石攥著溫潤的丹丸站在暮色裏，指節都泛了白。
    山道盡頭傳來隱約鍾鳴，驚起群鴉掠過漸暗的天際。"以楚師兄的修為造詣，怎會選擇拜入膳房當學徒？各峰長老竟無人收徒？"賀明摩挲著青瓷茶盞，眉間擰成川字。
    這個曾讓天劍宗上下驚為天人的少年奇才，如今係著麻布圍裙在灶台前顛勺的場景實在太過離奇。
    三兄弟中身形最魁梧的胡成天往嘴裏扔了顆花生米：“那些老古董？眼睛都長在雲紋玉帶上了！"他指著膳房外暮色中若隱若現的十二劍峰，"自打三年前宗門改製，寒門弟子的月例靈石都喂了世家紈絝的靈寵。”
    賀明指尖無意識劃過腰間新結的元紋，忽然想起自己突破時的場景。
    那日他引動天地元氣衝擊開脈境，卻因供氣不足險些功虧一簣。
    若非楚師兄及時送來三枚上品靈石......
    "但師兄說這是他的‘紅塵道’。"向來寡言的陳三突然開口，手中菜刀在砧板上切出玄妙韻律，"你看這白蘿卜，斷口處元氣流轉自成周天。”
    窗邊傳來銀鈴般的輕笑，紅衣少女倚著雕花木格，掌中把玩著青玉藥瓶：“上個月他拿二十道‘太極羹’換我的九轉回春丹時，刀工可沒這般玄妙。"瓷瓶在夕陽下折射出七彩光暈，正是當日救治賀明所用之物。
    暮色漸濃時，膳房飄來異香。
    楚銘托著鎏金雲紋盤翩然而至，盤中墨玉般的膏體流轉著星輝。
    三兄弟瞬間化作殘影，筷尖帶起細微的破空聲。
    賀明望著盤中詭譎的"佳肴"，突然想起三日前楚師兄獨戰八大執事的場景——那柄玄鐵鍋鏟舞出的，可不正是《天罡劍訣》最後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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