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裏清楚得很。
    王野現在靠著放貸、看場子，確實風光。
    歌舞廳、賭場，這些地方在八十年代的夜幕下，如同罌粟般妖豔，吸引著無數飛蛾撲火。但張韜來自後世，他太清楚了，這種風光是短暫的。
    用不了幾年，一場席卷全國的“掃黑除惡”就會到來，像王野這種踩在法律邊緣，甚至已經越界的，絕對是重點打擊對象。
    到時候，別說吃香喝辣，能保住自由就不錯了。
    不過，看在王野這次還算守信，並且之前確實幫過自己一點小忙的份上，張韜覺得還是可以提醒一句。
    “王哥，錢貨兩清。以後有機會，還是做點正經生意吧，安穩。”
    王野聞言，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擺了擺手，滿不在乎。
    “正經生意？那玩意兒來錢多慢？老子等不及！再說了，我現在這生意，不也挺‘正經’的嘛？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他顯然把張韜的話當成了耳旁風，或者說，是窮怕了之後的路徑依賴，根本不願意離開這條來錢快的“捷徑”。
    張韜心中微歎，知道多說無益。
    就在他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眼角的餘光忽然瞥到了王野身後一個畏畏縮縮的身影。
    那是個女人，穿著一件不合時宜的鮮豔連衣裙，臉上化著略顯俗氣的妝，眼神躲閃，似乎不敢與人對視。
    是林愛玲！
    張韜的腳步頓住了。
    幾乎是同時，林愛玲也感覺到了他的目光，抬頭與他對視了一眼，隨即猛地低下頭，往王野身後縮了縮。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張韜的腦海！
    王野是怎麽知道李超住在哪間病房的？市醫院這麽大，住院的人這麽多，他怎麽可能這麽快就精確地找上門來？
    除非……有人通風報信！
    張韜的目光再次落在林愛玲身上，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他忽然笑了笑，故意放大了聲音，帶著幾分玩味。“咦？這位大姐……看著有點眼熟啊？好像在哪兒見過？”
    王野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身後縮著的林愛玲，臉上露出一種毫不掩飾的輕佻和占有欲，伸手就把林愛玲摟了過來，在她臉上捏了一把，引得林愛玲一陣驚呼和扭捏作態。
    “哦？張老板也認識？”王野嘿嘿一笑，語氣充滿了炫耀和鄙夷.
    “她男人是個賭鬼，欠了我不少錢，還不起了，就把這娘們兒給抵過來了！嘖嘖，雖然人老珠黃了點，不過嘛……”
    他湊到林愛玲耳邊，故意大聲嚷嚷，像是說給張韜聽：“這娘們兒的消息倒是還算靈通，幫了我不少忙。還算有點用處，就先留在身邊玩玩兒！”
    林愛玲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卻不敢反抗，隻能強顏歡笑。
    留在身邊？消息靈通？
    張韜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果然是她！
    李超和曹愛花的藏身之處，就是這個女人透露給王野的！
    一股難以言喻的厭惡感湧上張韜的心頭。他對王野的殘忍是警惕，但對林愛玲這種人，卻是發自內心的鄙夷和惡心。
    這個女人，比王野更令人不齒。
    張韜收回目光，臉上最後一絲虛假的笑意也消失了，隻剩下冰冷的漠然。
    林愛玲似乎感受到了這股寒意，下意識抬頭，正好對上張韜那雙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
    她如同被燙到一般，觸電似的猛地低下頭，身體更深地藏進王野寬闊的背影裏，仿佛那樣就能隔絕一切。
    王野察覺到了張韜情緒的變化，以及他對林愛玲那毫不掩飾的厭惡。
    他眼珠子轉了轉，心裏快速盤算著。
    這張韜，身手厲害，腦子也活，現在又輕鬆拿出三萬塊，是個值得拉攏或者至少不能輕易得罪的角色。
    林愛玲這女人嘛，用處已經盡了，留著還可能惹張韜不快……
    “怎麽？”王野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張韜和林愛玲，“看張老板這意思，跟這女人……關係不一般啊？不止是認識吧？”
    林愛玲聞言，魂都快嚇飛了，連忙搶著解釋，聲音尖利而顫抖：“沒……沒什麽！王哥！我們就是……就是小學同學！真的！很多年沒聯係了！我……”
    “同學？”張韜冰冷的聲音直接打斷了她，帶著濃濃的譏諷。
    “林愛玲，用‘同學’這兩個字，你不覺得惡心嗎？咱們之間，恐怕用‘有過節’來形容，更貼切一點吧？”
    “有過節”三個字一出，林愛玲的臉刷地一下變得慘白，仿佛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氣，搖搖欲墜。
    張韜沒再理會她，轉而看向王野，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暗示：“王哥，這種女人，嘴巴不牢靠，心也貪，指不定背地裏得罪了多少人。也就是現在跟著你王哥威風，別人看你麵子，不敢動她。要是哪天她落了單……”
    他故意沒把話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林愛玲這種人，仇家肯定不少，沒了王野這把保護傘，下場可想而知。
    王野是什麽人？人精一樣！他立刻聽懂了張韜的弦外之音。
    這張韜是在點他呢！意思是這女人是個麻煩，而且他張韜跟這女人不對付。
    王野心裏瞬間有了決斷。
    為了一個已經沒什麽利用價值，還可能帶來麻煩的女人，得罪張韜這麽個狠角色？不值當！
    而且，現在把這女人甩開，還能賣張韜一個人情，何樂而不為？
    “媽的！晦氣！”王野臉色一變，猛地將林愛玲往旁邊一推，力道之大，讓林愛玲踉蹌著差點摔倒。
    “聽見沒？張老板跟你他媽有過節！以後少在老子麵前晃悠！看見你就煩！”
    林愛玲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麽被棄如敝履。
    王野又扭頭對他那幾個手下喝道：“你們幾個，都給老子聽清楚了！以後誰他媽也別‘關照’這個娘們兒了！讓她自生自滅去！聽見沒有？！”
    “聽見了，王哥！”幾個手下連忙應聲，看向林愛玲的眼神也充滿了鄙夷和幸災樂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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