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花看著那幾張紙，就像看著壓垮自己最後一絲尊嚴的巨石，手指冰涼。
    張韜接過文件，看都沒看她一眼，揣進懷裏。
    兩人走出政府大門，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
    張韜停下腳步，終於側過頭，目光落在丁小花身上，那眼神平靜無波，卻比之前的憤怒更讓人心寒。
    “丁小花，”他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今天這事，到此為止。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也不要再以任何理由來找我。”
    丁小花猛地抬頭，嘴唇囁嚅著，似乎想說什麽。
    張韜卻沒給她機會，從兜裏掏出一疊錢，數也沒數，直接塞到她手裏。
    大概掃了一眼，是一遝十塊的大團結，粗略估摸著，差不多一千塊。
    “毛逵的醫藥費。”張韜語氣淡漠，“我不想欠別人人情。當初他確實幫我跑過腿，這錢，算是兩清了。”
    丁小花握著那疊帶著張韜體溫的錢，隻覺得燙手無比。
    她明白張韜的意思，這是徹底的切割，連最後一絲人情牽絆，他都要用錢斬斷。
    “張……”她想開口，喉嚨卻像被什麽堵住了。
    張韜已經轉過身，朝著街口等著的吳剛和李超走去，再也沒有回頭。
    丁小花站在原地，握著錢的手無力地垂下，眼淚終於忍不住。
    “韜哥，都辦妥了？”吳剛迎上來，看了一眼遠處失魂落魄的丁小花，壓低聲音問。
    張韜點點頭：“走。”
    李超也跟了上來，剛才在醫院門口，丁小花的窘迫和毛逵的反應，他多少也看出了點端倪。
    張韜沒有解釋，隻是吩咐：“貨車還在書店那邊吧？吳剛，你去把車開過來。我和李超回旅館收拾下東西，馬上走。”
    他心裏盤算著，淮縣這邊剛跟蔡勇結下梁子，雖然那家夥被自己收拾得夠嗆，但狗急了還跳牆，難保不會有什麽幺蛾子。
    李超一個人留在這邊進貨他不放心。
    毛逵當初幫忙雖然有私心，但確實也出了力，現在他廢了，自己給了醫藥費，仁至義盡，也算還了人情。
    但這個人情債，不能讓李超來背風險。
    “好。”吳剛應了一聲，轉身就朝書店方向快步走去。
    張韜和李超則拐進了旁邊的小巷，走向他們臨時落腳的小旅館。
    兩人動作都很快，沒什麽行李，就是幾件換洗衣物。三下五除二收拾完畢，提著簡單的包裹下樓。
    剛走到旅館門口，就聽到一陣汽車引擎的轟鳴聲由遠及近。
    是那輛熟悉的解放牌大卡車。
    吳剛把車穩穩停在路邊。
    張韜和李超正要上前——
    “咦？”李超眼尖，皺起眉頭，“吳哥車上怎麽還有個人？”
    張韜定睛一看，隻見卡車的副駕駛座上，赫然坐著一個女人！而且那女人正死死揪著吳剛的胳膊，臉上帶著驚恐和慌亂！
    “是她？”張韜眉頭緊鎖。
    這女人他有印象，正是前幾天跟著趙光宗母子一起來“韜奮書店”門口鬧事的那個！趙光宗的姐姐，叫……趙招娣！
    張韜記得很清楚，那天這女人畏畏縮縮地跟在她媽和弟弟後麵，話都不敢大聲說一句，膽子小得像隻兔子。
    她怎麽會出現在這兒？還扒上了吳剛的車？
    “怎麽回事？”張韜幾步跨到駕駛室旁邊，沉聲發問，目光銳利地掃過趙招娣。
    趙招娣被張韜的眼神一盯，嚇得渾身一哆嗦，抓著吳剛胳膊的手更緊了，指節都有些發白。
    吳剛一臉的無奈和憋屈，幾乎是喊出來的：“韜哥！我冤枉啊！我剛把車發動，準備開過來，這女人就跟瘋了一樣衝出來，直接扒住了車門！我怕把她刮倒，隻能停下，誰知道她直接就鑽進來了，死活不下去！”
    吳剛也是一肚子火，他一個有家有室的大老爺們，被個陌生女人這麽死纏著，像什麽樣子？要不是怕真傷到人惹麻煩，他早把人踹下去了。
    張韜臉色沉了下來。趙家人？又是趙家人！真是陰魂不散！
    “下來！”張韜語氣強硬，伸手就去拉趙招娣的胳膊。
    “我不下！我不下！”趙招娣如同受驚的兔子，猛地縮回手，放聲大哭起來，那哭聲尖利又絕望，“你們不能走！你們走了我就死定了！”
    張韜的耐心迅速告罄，伸手就想把她強行拖拽下來。
    誰知趙招娣反應更快，或者說，是絕望之下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和速度。
    她猛地從副駕駛座上出溜下去，竟然直接撲到了卡車的前輪旁邊，雙手死死抱住了沾滿泥土的輪胎！
    “我不走！你們要走就從我身上壓過去！！”她一邊哭嚎，一邊用沾滿灰塵的臉頰蹭著冰冷的輪胎，整個人蜷縮在那裏，像一隻被逼到絕路的小獸。
    這下輪到張韜、吳剛和李超傻眼了。
    光天化日，大馬路上，一個女人抱著車輪撒潑打滾，這叫什麽事？周圍已經開始有看熱鬧的人指指點點了。
    張韜額頭青筋跳了跳，強壓下心頭的火氣。他最煩的就是這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
    他彎下腰，試圖把趙招娣從車輪上拉開：“你到底想幹什麽？有話……”
    話還沒說完，趙招娣猛地鬆開車輪，轉而一把抱住了張韜的大腿！
    這一下變故太快，張韜猝不及防，差點被她帶倒。
    “大哥！老板！求求你了！求求你收下我吧！”趙招娣死死抱著張韜的大腿，鼻涕眼淚糊了張韜一褲腿，哭得撕心裂肺。
    “求你把我弟弟蘇寧放出來！我媽說了，我要是求不動你，不能讓你把蘇寧弄出來，回去就要打死我！真的會打死我的！求求你了！”
    她一邊哭喊，一邊拚命磕頭，額頭撞在地上，發出“咚咚”的悶響。
    張韜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這趙招娣是被她那個狠心的媽和不成器的弟弟逼著來求情的！
    而且看這架勢，不達目的，回去真可能沒好果子吃！趙家那老虔婆的德性，張韜是見識過的。
    張韜心裏一陣厭煩。
    他跟蘇家的梁子已經結下了，蘇家興父子那是咎由自取，他憑什麽要去撈人？再說，他也沒那個本事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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