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的春聯貼上，李天明兩兄弟又去了天亮的房子，雖然還沒人住，但每年的春聯都要貼。
    “哥！你看看正不正？”
    兩年多沒回來，天亮的房子還和以前一樣，沒有一丁點兒被撂荒的痕跡。
    貼好了最後一個福字，兄弟兩個站在院子裏，各自點上一根煙。
    “房子有了，對象也有了，你小子可別和之前那樣，兩年多不著家！”
    天亮聞言，笑得有點兒尷尬。
    “哥！我心裏有數！”
    “你有個六，一出去心就野了，不給你套個籠頭是真不行！”
    李天明說著，拉著天亮進了屋。
    “哥！有啥話不能在外麵說？”
    “你也大了，家裏的事得和你交個底！”
    李天明說著，從懷裏掏出早就準備好的賬本，遞給了天亮。
    “這是啥啊？”
    天亮接過，翻開隻看了一眼，立刻又塞回了李天明的手裏。
    “哥，你給我看這個幹啥？”
    “還能幹啥？讓你心裏有點兒數！”
    李天明不顧天亮的阻攔，將賬本翻開。
    “這裏麵是這些年給城裏送魚、送野鴨子什麽的，還有養殖場、電風扇廠、電飯煲廠、罐頭廠，咱們家的分成，每一筆，我都記著呢！”
    “哥！”
    天亮皺著眉，不讓李天明繼續說下去，他已經猜到了大哥要幹啥。
    “這些你不用和我說！”
    “咋不用，親兄弟，明算賬，咱哥倆沒分家，賺的錢都有份，該給你的，哥一分不少，不光是你，還有小蓉和小五，都有一份，另外，哥做主，給大姐也留了一份，你……”
    “哥！”
    天亮喊了一聲。
    “我不要，從小是你把我養大的，家裏的錢，我一分都不要。”
    “說啥傻話呢，你想讓村裏人戳我的脊梁骨，還是想讓我弟媳婦將來瞧不起我這個大伯哥？”
    從家裏賺的第一筆錢開始，李天明就打算好了。
    錢上的事，不能糊裏糊塗。
    雖然他對三個弟妹有信心，絕對不是那種沒良心的白眼狼，但他這個做大哥的，也不能差了事。
    關於這些，李天明和宋曉雨也說過，對此，宋曉雨也非常支持。
    “哥，你這是……要和我分家？”
    “分家也得等你結婚以後。”
    “我不分！”
    李天明笑了：“又說傻話了，不分？你還想賴著我一輩子啊？”
    “我……咋不能，我不分，你還能把我從家裏轟出去！”
    “你算是說對了，等你結了婚，趁早滾蛋，和小靳過自己的日子去！”
    “那我也不要，我在部隊有津貼，小琪在廠裏上班，每個月也有工資，我們倆夠花了，再說了，我回來那天，想把津貼給你，你咋不要！”
    “一碼歸一碼，這是咱們哥倆賺下的家當，將來分家，也該一人一份，這個不能亂了，咋？你還非得讓鄉親們戳我的脊梁骨啊？”
    戳脊梁骨倒是不至於。
    村裏人誰還不知道他們家的事。
    當初分家的時候，除了兄弟姐妹幾個口糧，李天明可啥都沒拿著。
    靠自己，把三個弟妹給養活了。
    還給天亮蓋起了一模一樣的四合院，甭管是誰，隻要提起李天明，就沒有不挑大拇哥的。
    當大哥的能這麽對待兄弟，放在整個永河縣，也是獨一份。
    “股份我拿著，該給你的分紅，往後每年給你結一次！”
    村裏的企業，李天明和李學慶也商量過，往後也是每年分一次紅利，就在生產隊分紅的前一天。
    李天明說得清楚明白，可天亮聽著，心裏卻不是滋味兒。
    他知道，大哥都是為了他好。
    “哥！咱家的家底，都是你這些年拚了命賺下的，我……”
    天亮跟著李天明往城裏送過魚，那份辛苦，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還有那些村辦集體企業，天亮以前不懂，現在才明白，做這些事，李天明要冒著多大的風險。
    “這些屁話就不用提了，誰讓我是當大哥的呢！”
    當大哥的不一定非得吃虧，可總要為弟弟妹妹們多付出一些。
    “你要是真心疼我，就早點兒回來，把小靳娶過門，到時候，你家的帳自己管。”
    天亮耷拉著腦袋，一時間還是不能接受，結了婚就要分家。
    收拾完天亮的房，兩兄弟又回了家。
    家裏已經在為明天過年做準備了。
    張翠娟的遺像前，已經擺好了貢品。
    還是和往年一樣，李天明倒了一杯酒，宋曉雨放上了一雙新筷子。
    靳小琪在旁邊看著，同樣表情肅穆。
    剛剛宋曉雨已經給她介紹過了，未來的婆婆。
    她想不明白，這麽優秀的婆婆，為啥會……
    嫁給那樣的公爹。
    靳小琪來村裏也有好幾年了，自然沒少聽人說起李天明和李學成父子的事。
    未來過門以後，該怎麽對待那位公爹，靳小琪也向宋曉雨請教過了。
    “見著麵了，打個招呼，別讓村裏人看笑話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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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過晚飯，天亮送靳小琪回知青點兒。
    “有心事？”
    天亮是個沒多少城府的，心裏有事全都掛在臉上，靳小琪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沒啥！”
    “和我都不能說？”
    呃……
    天亮猶豫著，還是開了口：“我哥說，等咱倆結婚以後……就分家！”
    沒提家底的事，倒不是防著靳小琪，他怕說出來，再把靳小琪給嚇著了。
    “因為我？”
    靳小琪聞言，麵露憂色。
    兄弟兩個的感情，她也曾聽說過，可不想還沒過門，就影響到他們。
    “哪能呢，我哥是……為了我好！”
    天亮沉默了片刻。
    “我家的事，你也該聽說過，我和小蓉，還有小五，都是我哥養大的，沒有我哥，哪有我們幾個，突然說要分家，我這心裏……”
    靳小琪沒經曆過這些，卻也能明白天亮的心思。
    “別想那麽多了，大哥說要分家，你就順著，分了家，也是兩兄弟。”
    天亮沒再說話，把靳小琪送到知青點兒的大門口。
    “我明天一早就來接你，去家裏吃飯！”
    靳小琪也了解了這邊的風俗，點頭應下。
    “我看著你走！”
    天亮聞言笑了，盯著靳小琪看了一會兒，轉身離開。
    “還舍不得進來呢？要不……你再跟著回去！”
    聽到身後有人說話，不用回頭，靳小琪也知道是蘇紅紅。
    “拿著！”
    說著，把一包糖塞進了蘇紅紅的手裏。
    “呀！大白兔！”
    看清了手裏的東西，蘇紅紅笑得眉眼彎彎的。
    他們這些老知青雖然都在廠裏上班，掙著工資，可大部分人都把存下的錢，寄回了家裏。
    就算是手上有錢，想要買這些緊俏物資也不容易。
    “李天亮給你的，要是讓我吃了，他不會……”
    “好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你要是不想要就給我！”
    靳小琪說著，伸手就要去搶。
    蘇紅紅連忙躲過，轉身便回了屋。
    “看看這是什麽好東西！”
    相熟的幾個女知青立刻圍了過來，眾人嬉笑著每人分了兩顆，又把剩下的還給了靳小琪。
    這東西可不容易淘換，真要是都吃了，那叫不知道眉眼高低。
    靳小琪把糖放在桌子上，上炕拿出一本書看了起來。
    “小琪，你還看這個做什麽？”
    蘇紅紅一直不解，她們都畢業了，還看中學課本有什麽用。
    “閑著也是閑著，隨便看看！”
    靳小琪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或許……
    真的隻是為了打發時間！
    一直到夜深了，靳小琪才上炕睡覺。
    睡了沒一會兒，鞭炮聲在李家台子炸響，很快就連成了片。
    靳小琪睜開眼看著屋頂，這些日子紛亂的思緒，漸漸地被理清。
    想到如今自己已經是待嫁之身，心裏有幾分慌亂，但更多的，還是期待。
    在遠離家鄉幾千裏的小村子，開啟一段新的人生。
    似乎……
    也挺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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