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軍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李天明也不能一走了之。
    轉天吃過早飯，李學軍去鋼鐵廠上班，他現在已經被停職了。
    每天到了單位就是寫材料交代問題。
    可他哪有什麽問題可以交代，從坐上後勤處處長的位子以來，每天都是謹小慎微的。
    現在讓他交代，還真是難為他了。
    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李學軍也隻能費盡心思的往自己身上潑些問題不會太嚴重的髒水。
    古人自汙，是為了避免被皇帝猜忌，他現在……
    李學軍也感覺很是無語。
    剩下的人，在嚴巧珍的帶領下收拾屋子。
    正忙活著，房門被人嘭的一聲撞開了。
    秦麗帶著秦輝，還有幾個小青年闖了進來。
    嚴巧珍見狀登時就火了。
    “秦麗，回你娘家，你也用腳踹啊？還有沒有點兒家教！”
    秦麗沒說話，秦輝仰著頭，一臉欠揍的模樣。
    “說他媽誰呢？給你臉了是不是，哥幾個，給我……”
    秦輝的話沒等說完，脖子就被李天明給掐住了。
    他的身量不算矮，可是在李天明的麵前，根本不夠看。
    李天明那大手，就好像老虎鉗子一樣。
    “你再罵一句，老子弄死你。”
    當年要不是李學軍夫婦的照顧，李天明他們兄弟姐妹幾個能不能長大都難說。
    這小子敢罵嚴巧珍，李天明怎麽忍得了。
    秦麗被嚇了一跳，伸手就要來拉李天明的胳膊。
    “撒開，你……你撒開！”
    秦輝的臉都紅了，張大著嘴，眼睛往上翻。
    李天明發了狠，看他這架勢，分明就是想要把秦輝給掐死。
    “天明，行了！”
    嚴巧珍說著瞪了天滿他們幾個一眼。
    老娘讓人給罵了，還得侄子幫著出頭，養這些兒子有啥用。
    嘭！
    李天明甩手將秦輝扔在地上。
    秦輝捂著脖子大口喘著氣，看向李天明的目光，憤怒中帶著恐懼。
    “還……還愣著幹什麽，給我……給我打！”
    “我看你們誰敢動！”
    天洪從廚房抄了把菜刀出來。
    這小子是個好戰份子，而且下手特別黑，即便和李天明相比，也有青出於藍之勢。
    一起來的幾個小年輕麵麵相覷，沒人動手，整整齊齊的退了一步。
    他們不過是喝了頓便宜酒，過來幫著壯個聲勢。
    遇見好欺負的也就罷了，屋裏一大幫壯小夥子，尤其是李天明，看著就不好惹。
    還有那個拿著菜刀的愣小子，兩眼噴火，誰也不敢賭他會不會真動刀。
    動手？
    動你奶奶個頭！
    “那個……小輝，有啥話好好說，別動手，你……罵人是你不對！”
    握草！
    秦輝傻眼了，這劇本不對啊！
    你們到底是哪撥的？
    “有話就說，別扯沒用的，你們今天要是來砸明火的，老子……”
    李天明說著捏了捏拳頭，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正好沒地方撒呢。
    秦輝這下害怕了，本來以為帶的人多，能把李家人給鎮住了，等會兒談條件的時候，也方便開口。
    結果威風沒耍起來，還讓李天明給止住了。
    秦麗站了出來，沒理會李天明，而是徑直走到了天滿麵前。
    “李天滿，我再問你一句，你真要和我離婚？”
    睡醒一覺，天滿也冷靜下來，原想著再挽回一下的，可剛剛秦麗和秦輝的態度，讓他徹底冷了心。
    要是連親娘被罵還無動於衷，也就不配為人子了。
    “是，咱們倆人過不到一塊兒，我也不想連累你和你娘家，咱們還是……離了吧！”
    秦麗的嘴唇微顫，深吸了一口氣。
    “好，李天滿，你別後悔。”
    昨天在家商量到半夜，最後全家人達成了共識。
    離婚雖然丟臉，可也比被李家人拖累強。
    李學軍眼瞅著就完了，這門親要是繼續做下去的話，對秦家也會有影響。
    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徹底劃清界限。
    “秋秋……”
    “秋秋是我們李家的孫女，你別想帶走。”
    嚴巧珍聽秦麗提起她的寶貝孫女，立刻說道。
    “既然過不到一塊兒，那就好聚好散，秦麗，你的東西帶走，當初結婚置辦下的都歸你，往後你要是惦記秋秋，啥時候過來看都行，孩子的撫養費不用你掏。”
    嚴巧珍飛快的亮明了條件。
    這年頭想要離婚，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
    難是因為，婚姻在這個年代不僅僅是私事，結婚要單位開介紹信。
    離婚也一樣。
    單位在開介紹信之前會先調節，工會、婦聯都要介入。
    一大幫人輪番做思想工作，主打的就是勸和不勸分。
    似乎離婚會給社會主義新中國抹黑。
    秦麗和天滿離婚沒那麽複雜，兩人到了廠辦，秦麗直接亮出了一封斷絕關係的聲明。
    人家要求進步，主動和階級敵人劃清界限，誰還能攔著？
    不但不能攔著，廠裏還得鼓勵，這叫拋棄黑暗，走向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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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了廠裏開具的介紹信，兩人又去了民政局。
    啪，啪！
    兩個大印蓋上，結婚的時候領的大獎狀被剪去一角收回。
    這就是簡單了。
    沒什麽30天的冷靜期，甚至連離婚協議都不需要，隻要當事人雙方確認無誤，當天發證。
    等天滿拿著離婚證回來的時候，嚴巧珍看著，心裏也覺得空落落的。
    唉……
    嚴巧珍歎了口氣，起身回屋了。
    天滿要跟過去，被李天明攔下了。
    “放心吧，大娘沒事。”
    嚴巧珍可不是個心窄的，雖然一時間接受不了，但很快就能走出來。
    屋裏屋外都收拾好，李天明和嚴巧珍打了個招呼便帶著天洪離開了。
    兩人接著去了棉紡廠。
    見著大蓮和孫長寧的時候，李天明不禁鬆了口氣。
    “有我照應著，你還不放心啊！”
    說話的是莊誌濤。
    他老子並沒受到衝擊。
    “別的不敢說，在棉紡廠這一畝三分地，隻要有我在，沒人能動的了他們兩口子。”
    “不吹牛能死啊？”
    宋曉瑛一點兒麵子都沒給莊誌濤。
    倆人也已經結婚好幾年了，現在孩子都兩歲了。
    “曉雨怎麽樣，還好嗎？”
    宋曉瑛原本算好了宋曉雨臨產的日子，準備請假過去照顧。
    誰也沒料到突然地震了，海城的受災情況雖然不算嚴重，可很多地方的人們也住進了防震棚。
    這麽一耽擱，振興都滿月了。
    “沒啥事，好著呢！”
    “你……”
    看宋曉瑛的表情就知道，李天明的事，她已經聽說了。
    “你也好好的，曉雨全靠你了。”
    李天明沒在棉紡廠多待，現在已經不早了，還得趕回村裏。
    養殖場、果木園、蔬菜大棚今年的產出，市裏是想不出辦法了，還得找別的門路。
    從棉紡廠出來的時候，李天明遇到了楊建軍，顯然是專門等著他呢。
    “天明，今年廠裏……”
    “楊哥，都明白，您能特意和我說一聲，我就知足了。”
    最起碼，楊建軍沒像孫福滿那樣躲著不見。
    “那麽多產出，天明，你……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事在人為，走一步算一步吧，海城這裏沒辦法，我就去外地，手裏有東西，還怕賣不出去。”
    可事情哪有他說得這麽簡單。
    物資都是國家統一調配的，根本不允許私人買賣，就算是集體企業也不行。
    楚明玉現如今擺明了要把李家台子所有的路都給堵死。
    李天明再能撲騰，如今這個大環境之下，怕是也沒有施展的空間。
    但這個時候，李天明隻能硬撐著，他要是都灰心喪氣了，讓鄉親們去指望誰。
    離開棉紡廠，返回李家台子的路上，李天明順道去了趟寧固鎮。
    “讓我停職待崗！”
    李翠說著，倒是沒什麽情緒變化。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李天明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還是氣得想罵街。
    楚明玉，你個老狗日的，真他媽不是人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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