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明也想把龐秉新給送進去，但畢竟投鼠忌器，總不能因為他，再讓李學慶攤上事。
    可也不能這麽輕易的放過他。
    揚水站的水渠，是縣裏的水利局給的任務，讓龐家人頂上，也算是稍稍出了口氣。
    看得出來，龐秉新在外麵發了點兒小財，正好幫他花銷一下。
    雖然龐滿倉應下了這活他們龐家人幹，可也不能白讓人家出力，沒有錢，誰會搭理他。
    轉天，龐滿倉就帶著人到了李家台子，村裏人還不知道出了啥事，見來的人帶著家夥事，趕緊通知了李學慶。
    然後就……
    清淤、修堤……
    村裏人已經做好準備個龐家人開打了，卻見來人一聲不吭的幹起活。
    這是什麽路數？
    “學工，帶著人盯著點兒，可不能讓他們糊弄事。”
    李學工不明所以，又去問了李天明，才弄明白是咋回事。
    本來這活是打算過些日子，等各家的自留地料理好，就準備開幹。
    現在倒是省事了。
    轉眼又是一個星期，李天明也到了出發去廣州的日子了。
    一大早，帶上天洪和馬遠，開著大解放到了海城東站。
    “記著找周局結賬！”
    來一趟不能白跑，順便又給物資局送來了兩千台電風扇。
    馬遠答應了一聲，開著車走了。
    李天明在候車室裏找到了盧源一行人。
    “臥鋪？杜主任想開了？”
    盧源沒好氣的瞪了李天明一眼：“背後議論領導，你小子不怕被穿小鞋啊？”
    李天明全然不在意：“杜主任可沒那麽小心眼兒。”
    把行李安排好，李天明往鋪上一躺，起得太早，又趕了一路，身子一沾床，困意瞬間襲來。
    盧源本來還想和李天明聊聊注塑機的事，見狀也隻能作罷。
    等李天明一覺睡醒，已經是中午了。
    這年頭，臥鋪車廂裏也沒個空調，現在這鬼天氣，裏麵就像個大蒸籠一樣。
    “盧局，去抽根煙！”
    盧源也被悶得夠嗆，起身和李天明一起去了吸煙區。
    “你答應中野老鬼子，續簽三年獨家經銷權的事，我和杜主任說了。”
    李天明並不覺得意外，盧源這人做事小心謹慎，這麽大的事，肯定要向上級領導匯報。
    “注塑機的事，您也和杜主任說了？”
    “這個倒沒提！”
    盧源又不傻，這事要是讓杜樹平知道，少不了要挨上一頓訓斥。
    “杜主任說啥？”
    “領導那邊沒意見，讓咱們自行決定，隻要別影響出口創匯就行。”
    眼下天大的事也得給外匯讓路。
    中樞這段時間一直在不停的開會，各種新的風向頻吹，顯然是在為今後的大動作預熱。
    其中有一點尤為重要，階級鬥爭為綱的指導思想肯定要被取代，今後政府的工作重心將徹底轉向經濟建設。
    要發展經濟，關起門來自己搞肯定不行，海城和寶安作為試點隻是開始，未來國家肯定要全麵對外開放。
    外匯儲備也就成了重中之重。
    杜樹平這人隻是原則性強，並非不懂什麽叫靈活。
    對外貿易，他是個外行，既然不懂，那就交給懂的人去做。
    李天明自然是必須要倚重的。
    “這麽重的擔子落在你肩膀上，我怎麽覺得你一點兒都不緊張呢？”
    “誰說我不緊張？盧局，要不……您替我挑著？”
    呃……
    “抽你的煙吧！”
    一路南下，感受最深的就是車廂裏的溫度越來越高。
    晚上還好一點兒，到了中午，根本待不了人。
    好在隻受了兩天的罪，一行人順順利利的抵達了廣州。
    離開火車站，坐上來接他們的車，前往招待所。
    “盧局！看！”
    經過一處工地的時候，李天明提醒了一句。
    盧源也看到了，工地外圍的擋板上赫然寫著廣州白天鵝酒店施工現場。
    霍家投資要在海城建的酒店也已經正式命名，同樣也叫白天鵝。
    “回去得催催規劃局的那幫人，速度必須加快，人家這邊都動工了，咱們那裏還在扯皮。”
    到了酒店，盧源照例帶著李天明去開會。
    見到趙程的時候，對方還別有深意的盯著李天明看了一會兒。
    顯然，牛建邦的事，他已經知道了。
    之前馬寶軍按照承諾，讓人給學校寫了舉報信，反應了牛建邦的問題。
    事後，馬寶軍還特意給盧源打了電話。
    道德品質的問題，學校也不能大意，還找到永河縣的知青辦了解情況。
    然後……
    牛建邦倒是沒被開除，但是在學校期間的各種榮譽評選是別指望了，等畢業以後的工作分配也必定要受影響。
    他這輩子除非跳出這個圈子，要不然的話，基本沒啥前途可言。
    會上，上麵來的領導照本宣科的強調一下開館以後的注意事項，還有一些外事紀律。
    散會後，盧源讓隨行的秘書，將所有人都叫上，大家一起去外麵吃了頓當地的特色小吃。
    之前來招待所的路上，盧源便發現了，廣州市裏多了很多小商販。
    “咱們海城也得迎頭趕上才行！”
    如今海城對個體小商販依舊采取著堅決打擊的政策，隻不過在農村，人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像大柳鎮漸漸形成規模的集市，也是采取默認的態度。
    隻是明麵上不放開，老百姓還是心存顧慮。
    要發展經濟，不能隻靠國營廠，和李家台子那樣的大集體。
    個體經營也是重要的組成部分，而且，對於市場繁榮度的貢獻，還要遠超國營單位。
    既然要開放，要改革，套在老百姓脖子上的繩套，就該全部鬆開才對。
    “我覺得……應該快了！”
    聽李天明這麽說，盧源並不覺得意外。
    這小子好像總能預測到一些非常重要的事。
    轉天，眾人去展覽館布置會場，等弄完人人都像是剛從水裏撈上來的一樣。
    今年這天氣真是邪了，才五月份就熱成這樣了。
    李天明剛洗完澡，盧源就找了過來，中野喜次郎找到了招待所，晚上要請他們吃飯。
    “天明，這怕是不符合規定吧？”
    昨天商務部的領導剛剛強調了外事紀律。
    其中有一點就是，與外商接觸要公開透明，嚴禁私下與外商接觸。
    “那就去和商務部的領導打個招呼唄，又沒啥見不得人的，領導要是不放心，就安排個人和咱們一起去。”
    在李天明看來，吃個飯有啥大不了的。
    中國人講究酒桌文化，深受中國文化影響的東瀛也深諳此道。
    李天明不過是隨口一說，盧源還當真了，在向上級領導匯報以後，經過一通研究討論，最後商貿部還真的安排了一個工作人員，隨他們一道去了酒店。
    “盧局，聽說這地方隻接待外國人？”
    到了門口，不出預料的被阻攔，即便盧源出示了代表證也沒用。
    最後還是那位商務部一起來的田寧亮出了工作證，才獲準放行。
    盧源的臉色也很不好看。
    “總說和外國人接觸要不卑不亢，可這算什麽？超國民待遇？”
    這話明顯是說給田寧聽的。
    “盧局長，這裏的情況，我回去以後會向領導反應的。”
    隻允許外國人進入，幹脆在門口立一塊牌子，就像過去上海的租界那樣。
    中野喜次郎正在樓梯口等著，見到李天明和盧源，連忙上前。
    “盧局長，李先生，又見麵了！”
    說著還看向了田寧。
    “這位是商務部的田寧同誌！”
    中野喜次郎哪知道這裏麵的複雜，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一次再正常不過的宴請。
    “初次見麵，請多關照！”
    幾人一起上了樓，酒菜端上桌，雙方客套了一陣，隨後便進入了正題。
    可中野喜次郎剛來了個頭，就被田寧給叫停了。
    “盧局長，這不符合規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