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吃麵！”
    小五正對著鏡頭，說出了整個廣告片唯一的一句台詞。
    這場戲已經拍了好幾遍，畢竟沒有任何表演經驗，最開始小五麵對攝像機鏡頭的時候，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看。
    好不容易適應了，這次表情控製得也非常到位。
    隻可惜……
    “停！”
    楊婕搓了搓額頭，滿臉無奈的表情。
    “小姑娘，普通話，要說普通話，提醒多少遍了，怎麽就記不住呢！”
    楊婕是個急脾氣的人，隻是麵對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也隻能耐著性子的一遍一遍提醒。
    “別著急，小姑娘沒經驗，慢慢來！”
    說話的是被楊婕叫過來的攝影師王翀秋，也是她的丈夫。
    後來經典的86版《西遊記》，就是王翀秋全程用一台老舊的攝像機拍出來的。
    “楊導，要不……後期配音！”
    拍了這麽多遍，大熱天的，還得打光，看著小五熱得滿頭大汗，李天明早就心疼得不行了。
    楊婕歪過頭，看著李天明，給了個眼神讓他自己體會。
    一共就四個字，還要後期配音，咋想的啊！
    “休息一會兒，再來一遍！”
    楊婕也看出小五累了，看著這個比她小女兒年紀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一向嚴厲的她，還是心軟了。
    黃麗英趕緊把小五拉到了一旁，耐心地教著普通話該怎麽發音。
    “天明，拍戲咋這麽麻煩啊？我看電影裏演的也沒啥啊！”
    拍攝地點就在李天明家，李學慶吃了飯，也過來看熱鬧。
    不光是他，此刻院內院外擠滿了人。
    電影倒是經常看，可拍戲還是頭回遇上。
    李天明也不懂拍戲的事，可這兩天算是體會到了。
    幹啥都沒有容易的。
    “再來，再來一遍！”
    休息了十分鍾，楊婕又招呼著大家繼續。
    她就跟領導請了兩天假，用的是下鄉采風的名義。
    今天無論如何也得拍完了。
    平時沒事還找她麻煩呢，要是逾期不歸的話，更逮著理了。
    楊婕倒是不怕領導，可她這人最怕麻煩。
    “小五，別緊張，就按幹媽教的說。”
    黃麗英笑著鼓勵道。
    小五表情嚴肅的點點頭，這次倒是難得的有韌性。
    要是放在平時，怕是早就煩了。
    “開始！”
    楊婕一聲令下，這個東拚西湊搭起來的劇組立刻開始了運轉。
    李天明站在楊婕身後，看著鏡頭裏，小五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方便麵，越走越近，臉上帶著笑，一雙大眼睛閃著光。
    “媽媽，吃麵！”
    說著，還把胳膊往上抬了抬。
    此刻，在場所有人都看向了楊婕。
    “好！”
    楊婕一拍手，頓時大家都鬆了口氣。
    終於結束了！
    本來以為就是個小活，沒想到居然折騰了兩天才結束。
    楊婕當然也可以隨便糊弄著把這個廣告拍完。
    但她這個人天生就是個要強的，甭管幹什麽，既然接下了，那就要做到最好。
    更何況……
    拿了人家500塊錢呢。
    這可是她小半年的工資了。
    大家正準備收拾東西，卻又被楊婕給叫住了。
    “再補幾個轉場的鏡頭，剪輯的時候用！”
    楊婕發了話，大家隻能照做。
    接著又忙活了差不多一個鍾頭才結束。
    “楊導，辛苦了！”
    “不用客氣，成片我會直接發給海城電視台。”
    說完，招呼著王翀秋，就準備離開。
    開拍前，李天明通過孫立，找市裏的公交公司借了一輛大巴車，就停在村支部的院子裏。
    司機這兩天也被村裏好吃好喝的伺候著。
    “楊導，吃了飯再走吧！”
    “不了，我還有事，要抓緊時間回京城！”
    這小老太太根本不懂什麽叫人情世故，在單位的處境艱難，也是理所應當。
    領導都喜歡聽話的下屬，再有本事，本身是個刺頭，也沒哪個領導願意用這樣的人。
    經過這兩天的接觸，李天明知道，楊婕就死這麽個脾氣，也就沒再勉強。
    送眾人登上了大巴車，順便將準備好的土特產品奉上。
    也沒啥新鮮東西，每人四罐水果罐頭，外帶一台睡蓮牌的電風扇，同時每人送上一個紅包，算是這次的勞務費。
    楊婕剛想要推辭，卻被王翀秋拉了一下胳膊。
    她可以清高，不要這些東西，但其他人呢？
    大家的生活不易，平時掙的都是死工資，難得有機會賺些外快，改善生活。
    “楊導，這次的事謝謝您幫忙，往後要是有事，您盡管說話！”
    目送著大巴車離開，李天明這才帶著早就累得無精打采的小五回家。
    “哥！拍戲還挺有意思的！”
    說著無心，聽者有意。
    “小五，喜歡演戲嗎？”
    小五聞言一愣。
    “咋了？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我……還行！”
    “啥叫還行啊，這樣吧，唱歌和演戲，你喜歡哪個？”
    這下小五犯了難，皺著眉思索了半晌。
    “我……都挺喜歡的！”
    小五不知道李天明為什麽要問這個，更不知道，李天明這會兒心裏已經開始在為她的前途盤算上了。
    雖說，小五之前曾信誓旦旦地保證過，一定能考上大學，還是京城的大學，並且自那以後，學習上也確實很努力。
    可有的事，不是付出了努力，就一定會有回報的。
    小五不算笨的，但也肯定不算聰明的。
    天分不足，想要靠著學習走出去，怕是很難。
    也許……
    可以另辟蹊徑。
    正往家的方向走，迎麵開來了好幾輛綠色的大卡車。
    本來應該昨天就到的。
    “小五，你先回家！”
    車在李天明跟前停下，從上麵下來了一個人，去年來村裏拉物資的就是這一位。
    “李天明同誌，我奉命來拉取物資！”
    倉庫裏整箱的方便麵被裝上車。
    這邊的動靜很快引起了村裏人的注意，得知是來拉貨的，紛紛上前幫忙，很快這段時間的存貨就被一掃而光。
    臨走前，那位軍官還對李天明傳達了徐澤天的要求，下個月再準備20萬包。
    “天明，這東西……這麽好賣？”
    看到是軍隊過來拉貨，李學慶便立刻猜到了是咋回事。
    “叔，這下不擔心了吧？”
    之前隻生產，不出貨，李學慶一直在犯嘀咕，隻是沒當著李天明的麵說出來。
    此刻被李天明點破了心思，李學慶不禁麵露尷尬。
    “我擔心啥，有你在我還擔心個啥！”
    一下子就是10萬包，下個月還要20萬包，就算一包隻賺5分錢，可架不住量大啊！
    “叔，這還隻是供應軍隊，啥時候要是能打開民間的市場，咱們……賺得更多！”
    說著，李天明越發期待那個廣告的成片了。
    三天後，李天明接到了周振國打來的電話，成片已經寄到了海城電視台。
    李天明聞訊，當天就駕車前往了海城。
    先去物資局叫上周振國，隨後兩人直奔海城電視台。
    伴隨著悠揚溫馨的背景音樂，小五出現在了畫麵當中。
    開門、進屋，媽媽不在家。
    鏡頭切換，黃麗英出現在了鏡頭裏，她雖然已經50多歲了，當年運動期間還遭了不少罪。
    但這些年在李家台子細心將養，恢複得非常不錯，看上去一點兒都不顯老。
    畫麵之中，黃麗英在廚房做飯，小五趴在窗前看著。
    鏡頭在這裏再度切換，做飯的人變成小五，隻見她打開了一袋何師傅方便麵，取出麵餅放在碗裏，然後加入調味料和牛肉醬。
    鏡頭拉近，對準了包裝袋上的圖案，何師傅方便麵六個字格外顯眼。
    這個包裝袋是海城塑料廠生產的樣品，開拍前，李天明特意去市裏拿的。
    “媽媽，吃麵！”
    畫麵最終定格在了那碗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