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章 族譜單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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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公諱天海,1958年生人,歿於1979年,享22歲,父李學偉,母張春燕,1975年從軍入伍,值外敵尋釁,犯我疆土,殺我人民,天海公隨軍奮武,禦敵於國門之外,不幸殞命疆場,得國家撫恤,追為革命烈士,非僅一家一姓之光榮,實乃國家之脊梁,凡我李姓族人,當時刻牢記天海公之英靈,以為榜樣……”
    雖然隻有寥寥數語,但在煌煌一大冊李姓族譜之中,名列宗祠,族譜單開,能享有如此殊榮的,也不足百數。
    “學偉叔,天海是……好樣的!”
    李天明將剛寫好的族譜展開,放在了李學偉麵前。
    李學偉伸出不住顫抖的手,指尖輕輕撫過上麵的每一個字。
    過去了幾天,他也已經接受了這個殘酷的現實。
    白發人送黑發人,人生之大不幸。
    唯一能讓他感到安慰的表示,天海是戰死在保家衛國的戰場上,以英雄之名葬在烈士陵園。
    現在,他心裏唯一惦記的事,李天明和李學慶也替他辦妥了。
    中國人講究落葉歸根,天海的遺體留在了南疆,但英魂未嚐不想回歸家鄉。
    可按照祖祖輩輩的規矩,沒成家立業,祖墳都沒法起衣冠塚,牌位也不能列入宗祠,受後輩的香火。
    這幾天,想到這些,李學偉就心神難安。
    “學慶哥,天明,我替天海謝謝你們,謝謝大家夥了。”
    李學慶也是眼眶泛紅,用力按住了李學偉的肩膀。
    “學偉,你這說的是啥話,天海是英雄,是烈士,為國家盡了忠,為咱李姓添了光彩,應當的,都是應當的。”
    說著話,深吸了一口氣。
    “學偉,家裏準備準備,明天……明天,咱把天海的牌位請盡祠堂。”
    說完,李學慶再也說不出一個字,轉身走了出去。
    “學偉叔,您……您和嬸子養好身子,天海在那邊肯定也希望您二位都好好的。”
    李天明說著,將族譜守好,正準備離開,卻又被李學偉給叫住了。
    “天明,當初的事……叔和你嬸兒是個軟耳根子,做了糊塗事,你可千萬別嫉恨我們兩口子。”
    李天明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不會,叔,我得讓我天海兄弟安心。”
    說著也出去了。
    李學慶還等在門口。
    “叔,您給縣武裝部打電話了嗎?大洪哥咋說的?”
    “評了,個人二等功,也……可以了!”
    李天明聽了也沒說什麽。
    事實上這場仗打得並不輕鬆,雖然戰局順利,可那幫猴子也不是泥捏的。
    先是抗法,接著又抗美,常年打仗,全民皆兵,前些年接收了老美遺留的大量先進武器裝備,又有大蘇的支持,確實有底氣和中國叫板。
    一場仗打下來,中國同樣付出了巨大的犧牲。
    像天海一樣,倒在戰場上的不在少數。
    能評下個人二等功,也該知足了。
    “功臣牌匾,還有軍功章,啥時候給送來?”
    “明天,到時候和天海的牌位,一起供奉在祠堂。”
    轉天,崔大洪一早就到了。
    一起來的還有縣裏的領導,市武裝部也安排人過來慰問。
    得著消息,全村都趕到村口迎接。
    不是迎上麵下來的領導,而是迎天海用命爭取到的這份榮耀。
    張春燕禁受不住打擊,這些天一直昏昏沉沉的,隻有李學偉帶著兩個兒子,從崔大洪和市武裝部副部長的手裏接過了那塊功臣牌匾。
    “李學偉同誌,感謝你,你培養了一個好兒子,同時向你表示慰問,天海同誌是優秀的革命軍人……”
    市武裝部的副部長說了很多,李學偉隻是麻木的點著頭,撫摸著那枚軍功章,他知道,天海再也回不來了。
    “起!”
    李學慶大喊了一聲,天海的兩個兄弟抬著功臣牌匾走在最前麵。
    一路鞭炮聲不斷,村裏所有人基本上都到了。
    此刻就連還不懂事的娃娃也是一樣表情肅穆。
    他們或許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當他們長大以後,肯定會為家中能有這樣一位英雄感到自豪。
    隊伍穿過村中的大路,隨後向東走到了李家祠堂。
    此刻祠堂的院門大開,大紅的毯子從門口一直鋪到祠堂台階上。
    “這是……”
    市武裝部的副部長見狀也是一愣,他原以為要把功臣牌匾送回家,誰知道……
    這裏居然還有祠堂?
    早知道,就算特殊年代過去了,祠堂依舊被人們習慣性的列入四舊之中。
    “謝副部長,這是……李家的祠堂,天海同誌的家人商量好了,要把立功匾額放在這裏……供奉!”
    這不是瞎胡鬧嘛!
    國家給予的榮譽,怎麽能放在這種帶有封建迷信色彩的地方。
    這不但是對國家榮譽的褻瀆,更是對英雄的不敬。
    謝副部長剛要說話,卻被李學國給攔下了,他看出了這位領導的臉色不太對。
    “謝副部長,您……不如進去看看,再做決定。”
    謝副部長很想拒絕,可一想到此行的目的,也隻能強壓下情緒,冷著臉跟在眾人後麵走了進去。
    剛跨過祠堂的門檻,剛剛還滿臉不耐的謝副部長頓時被眼前的景象給震驚了。
    隻見供桌的正上方,光“人民功臣”的牌匾就多達十幾塊,此外還有各種立功匾額。
    旁邊牆上掛著的烈屬光榮牌更是晃得他眼睛都花了。
    我來的這是什麽地方啊?
    “謝副部長?”
    李學國小聲提醒了一句。
    反應過來的謝副部長連忙摘下了軍帽,立正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個軍禮。
    “李主任,這……”
    謝副部長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他感覺在這裏大聲說話,都會竟然到這無數的英魂。
    “您剛來,還不了解李家台子的情況,從抗戰,到解放,再到抗美,李家犧牲在戰場上的就不下百人。”
    什麽?
    謝副部長聞言,頓時肅然起敬,為剛剛的糊塗念頭懊悔不已。
    為爭取民族獨立和解放,抵禦外敵,幾十年裏犧牲了上百人,這簡直……
    簡直稱得上是滿門忠烈。
    別說蓋祠堂供奉,就算立一座紀念碑都夠資格了。
    謝副部長想著,默默無言的退了出去,麵對著供桌上那無數的牌位,又行了一個軍禮。
    此刻他的心裏除了憧憬,再也沒有其他的念頭。
    天海的牌位被擺上了供桌,隨後李天明作為族長,往香爐裏敬了三炷香,算是向列祖列宗通報,天字輩有人來報道了。
    看著那個小小的牌位,李天明的心下也是一片黯然。
    二十出頭的年紀,人生剛剛開始,便畫上了句號。
    李天明又不禁想到了許久沒有消息的天亮,也不知道那小子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又是一陣鞭炮聲響,接著紙錢被焚化。
    這種明顯帶有封建迷信色彩的行為,謝副部長也隻當沒看見。
    儀式結束,謝副部長回了市裏,李學國和崔大洪並沒記著離開。
    “天明,有個事……和你說一下!”
    呃?
    李天明聽得一愣,麵帶疑惑的看向兩人。
    “你先別著急,是和天亮有關,但天亮沒事。”
    聽到前半句,李天明的心髒差點兒蹦出來,好在李學國緊跟著又補充了一句。
    “叔,大洪哥,天亮……咋了?”
    隻要人沒事就好,哪怕在戰場上殘了,大不了他養兄弟一輩子。
    “你別緊張,天亮好好的,一根毫毛都沒傷著,就是……”
    崔大洪跟著說道:“天亮這會兒就在縣裏,你……”
    天亮在縣城?
    李天明聽得糊塗了,突然瞪大了眼睛,想到了一種可能性,瞬間冷了臉。
    “這小子該不會是做逃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