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6章 平京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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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為師觀你骨骼驚奇,乃萬中無一的奇才。’
‘這裏有一本傳自漢末關羽的刀法,給五兩銀子,老夫就收你為徒,傾囊相授。’
‘我……我隻有一兩。’
“一兩?一兩也行,跟你有緣,這本青龍怒給你了。”
平京城。
定縣山腳下,
海浪跟著潮水的節奏,拍打礁石,
天空海鷗成群,‘嘎嘎’飛過,仿佛在嘲笑海灘男孩的愚蠢。
他被母親罰跪了,太陽不下山,他就不準起來。
九歲的男孩是家中的長子,弟弟們對他很崇拜,因為自小他連十幾歲的人都打的過。
可將買漁苗的錢,全給了山中的武館老騙子,
母親口呼‘造孽’,哭的撕心裂肺,祖母也責怪小男孩胡鬧。
那個武館就是一個老逃兵開的,他天天賣這些東西,一點用沒有,都是騙人的。
隻有麵容黝黑的父親,並沒有責怪男孩,
他赤腳坐在海邊礁石流淚,母親跟妻子的責罵,仿佛也在深深刺痛丈夫的無能。
烏骨城淵家旁支,家道中落,流離定縣。
父親文不成,武不就。祖輩威名丟的一幹二淨。
海灘上,老父親最後隻是說了一句,對不起男孩,便默默的離去了。
事實證明,男人的骨血裏,永遠帶著父輩的堅韌。
更證明了,如果想要成為普通人,那可以聽從別人的中庸意見。
可想要成為驚豔時代的怪物,
不能聽從,尤其不能聽從女性長輩的意見,因為她們通常缺乏開拓精神。
此後,定縣海邊,總有漁民看見,家族的那個小鬼頭,在海灘習武。
‘槍紮一條線,棍掃一大片,身法如遊龍,劍道走靈動……長刀憑威勢。’
‘千裏之行,始於足下。駑馬十駕,功在不舍。’
‘陰險不為過,砍敵者為雄……’
小男孩不是傻子,相反他有著別人沒有的判斷力,
他認為這些東西醍醐灌頂,都是正確的。
所以,他才相信所謂的青龍怒,付給了武館老人一兩銀子。
事實上,老兵卒確實是個騙子。
他不是什麽武道高手,甚至算不上厲害的精兵。
他是書生,手無縛雞之力,隻是戰場苟活下來的一隻老鼠而已。
但他那些道理,全是真貨,都是在戰場幫別人寫遺書時,記載下的好東西。
各類武學雖然是三流貨,但很多竅門,都是兵卒一生咂摸下來的一兩招。
這是一個很本質事!
武道修行,各大將門手裏的東西,大同小異,怎麽修行大家都懂。
可真正厲害的高手,卻屈指可數。
因為成為高手,是一個艱難攀登的過程,
是一個沒有任何花哨,一步一個腳印,一路披荊斬棘的過程。
且不能有內耗,要絕對的相信自己,因為武者至尊,都是自信的人。
所以,從來都不是人學武,而是武在選人。
此後,定縣山河之間,村民們漸漸習慣了,這個執著的身影。
潮起之時,小男孩在。
潮落之時,小男孩還在。
海浪濤濤,礁石下總是有橫螃蟹觀望,海鷗來了又去。
小男孩相信書中的話,
騏驥一躍,不能十步,駑馬十駕,功在不舍。
他要向父母及家族證明,他不是隻會惹禍的人,不是家族裏的賠錢貨,不是總在打架的混蛋。
他要像自己的父親那樣,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成為弟弟們心中永遠的驕傲。
海浪翻騰,潮來潮去,
時光飛逝,十年之後,
一個雄壯至極的青年,丹鳳眼,渾身肌肉虯結,
一柄長刀,威勢不凡,宛如蛟龍,翻起驚濤駭浪。
“那年,平京比武。淵某本是沒資格上的,但偏偏那個楊家子弟,說什麽贏的太輕鬆,全軍誰不服都能上。”
“哈哈哈……”說到這裏淵蓋文笑了,他仿佛回到了少年時代,回到了武神崛起的時候。
“本將根本不知曉自己的實力,一刀就斬了楊萬春的族弟,當時引起了好大的風波。”
趙帝行宮,生死搏殺已經結束了。
乙支武雄被秦寄打斷右手,癱倒在地,這會進氣多出氣少,估摸著活不了多久了。
高句麗的兵卒,要麽死去,要麽被利器架著,跪地等待命運的審判。
現在,他們隻能祈禱大將軍跟乙支將軍,能有什麽奇跡了。
太師椅上,趙帝周雲聽的真切,
按照淵蓋文的說法,他的青龍怒,根本就是普通的戰場關刀之法。
也許有些小竅門,但最多從三流給它算到二流吧。
所謂驚豔一刀。原因無他,唯手熟爾。
“朕有一事不解,刀法可以練。可你既無將門傳承,又無高手指引,這一身氣血筋骨,從何而來。”
趙帝的問話,令淵蓋文回憶過往,他不禁大笑起來,笑的咳嗽幾聲,方才停止,
他搖了搖頭,追憶道,
“孩童時期,淵某調皮搗蛋,惹是生非。有一次惹急了祖母,把我趕下海,我在海中不敢露頭,無意中發現一隻大烏龜的吐息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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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可增加憋氣,少時貪玩,就一直在海裏學烏龜。時日一久,淵某水到渠成。”
聞聽此言,趙帝周雲都忍不住笑了,笑的灑脫,也笑的無奈。
有的時候,不得不承認。
這個世界,就是有天命之人,他們的存在根本不講道理。
淵蓋文這種情況,既無家族底蘊,又無高句麗王室幫助,最後成了大宗師,別人上哪說理去?
可以想象,山中武館後來的弟子們,會如何懷疑人生。
他們將永遠自卑,因為此生,都會活在淵蓋文這個師兄的陰影裏。
“交出玄龜功,給你留一個後人。若是留下一身傳承,烏骨淵家族人奴隸十年後,辦趙籍,歸良人。”
兩國交戰,斬首皇帝,還險些成功。
如此大過錯,不是浮屍百裏,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趙帝周雲竟然還給淵蓋文留個後人,可見對‘玄龜功’的重視。
“哼哼……”淵蓋文失血過多,氣血已經開始在慢慢消散了,
見趙帝如此,高句麗第一神將沒有說玄龜的事,
反而對著周雲,問出了他多年的疑惑,
“聖昌二十四年,你在北疆,明明可以養賊自重,為什麽最後進攻了定襄?”
“那你呢?”太師椅上,趙帝周雲目光如炬,
他並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高句麗神將道,
“烏骨城明明可以投降,以淵家的力量,繼續榮華富貴不好?”
有的時候,有些人,有些事,不用說明白,這些當局人物都懂。
當道義與自身利益碰撞,就是有些人會做出看起來‘笨拙’的選擇。
行宮大殿,淵蓋文彌留之際,
他仿佛看見了一根擎天之柱。
那是一個敢於的堅守良知,忠於民族的趙國皇帝。
“嘿嘿……將軍難免陣上亡。周雲,死在你手裏,是淵某的榮幸。”
“我淵家世受王恩,我父雖家道中落,但族中米糧依舊發放。高句麗民族不被外族劫掠,是國家的功勞。”
“既受國恩,自當報國……”
“其實,淵某第一次見到上官虎,也膽怯過,可身背重擔,哈哈哈……”
行宮大殿,淵家子弟忽然激動起來,
他們看見神將淵蓋文已經沒了動靜。
殘月當空,篝火燎原,萬馬奔騰。
趙帝行宮之中,周雲坐於太師椅上,仰頭長歎一聲,
他揮了揮手,示意趙國武川兵卒道,
“人死如燈滅,將淵蓋文的屍體拚湊起來吧。讓高句麗人都退下。”
趙帝行宮,有皇帝軍令,各兵卒自是抓起高句麗人就走。
可方才雙方都殺紅了眼,這過程自是免不了拖拽,甚至暴力對待。
若是那個高句麗賊子不長眼,武川嫡係以反抗為由,順手就是一刀殺了。
一片狼藉的行宮,
趙帝周雲緩緩來到淵蓋文身前,
他俯下身子,抓住淵蓋文的龍刀,筋骨氣血灌力,單手拿了起來。
正在趙帝周雲感歎,這柄高句麗龍刀好重時,
一聲嬰兒的啼哭,似乎寓意著老邁褪去,新生開始。
那戰場之後的聲音,響徹整個右殿。
“哇哇哇!!”
女卒後方,女官韋月滿頭大汗,
她擠過人群,滿臉歡喜的對皇帝行禮道,
“啟稟陛下,木倫河給趙國生了個小皇子。”
“哈哈,太好了,所有人重重有賞。”趙帝周雲說著,就要進去看他孩兒。
卻被幾個女卒攔了下來,這才知道,根據習俗,
現在要處理汙穢之物,他不便進去。
可又瞧見杏兒啊、春草啊……等等這些兵卒,一個個笑容滿麵的報喜。
“好好,一會就給,絕不賴賬。給王婆送禦書,再送銀錢百貫……金子?那就免了,你們也知道,八爺視金如命。”
周雲怔怔的望了右殿後,悻悻的笑著離去,
可就在周雲轉身的那一瞬間,他不知道,
王婆小心翼翼擦洗小皇子身體時,扒開右手,發現有一個彎月型的胎記。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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