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6章 黃河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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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元始四年,深秋。
    雄渾的黃河在魏州、博州段,轉出浩蕩的大弧,
    此地水色渾黃,河水拍岸時濺起的飛沫,迎著朝陽,恍若碎金,‘嘩嘩’不停。
    趙人的錢,在大事上向來是從不省的。
    黃河兩岸的大堤,修的極好,斜峭如壁。
    上方朱紅趙旗,一字排開,隨風蕩漾,彰顯了強悍的大趙國力。
    千帆競發,百餘大船遮蔽黃河水麵,船號撼天,一派雄軍之風。
    短短兩年,趙國水軍的盛況,已經全方位壓製梁國了。
    “嘩嘩嘩啪啪……”
    大河濤濤,但見趙人的艦船,巍峨的船首劈波斬浪,
    趙軍依著水勢排開陣型,桅杆如林,刺破晨光,
    大軍中,有一艘三層樓船,鶴立雞群,
    上方赤色趙旗,獵獵翻卷,旗上的一個個‘楊’字,被西風扯得筆直。
    這便是魏州水寨,玄武將軍楊延的旗艦。
    甲板上,來自雪林潰兵,從突厥惡鬼手裏殺出的刀疤大將,
    正麵色難看的訓斥東線的將軍和幕僚們,
    “這樣的成果,也敢拿去給皇帝看嗎?”
    “戶部今年八十萬貫,水軍還是這番模樣,陛下要是殺本帥,本帥先宰了你們!”
    旗艦上,水卒如林,大船雖然在晃動,但他們挺如蒼鬆,毫無影響。
    顯然,這些趙國兵馬,已經是合格的水兵了。
    甲板上,十幾個東線將軍麵露苦澀,有些事沒完成,被楊延罵的狗血淋頭,
    不過,這個水軍的問題,楊延還真就是錯怪了他們。
    自古最難的就是從零到一,尤其是水軍的起步。
    十年陸軍,百年水軍,可不是說說而已。
    就水軍的燒錢速度,以前八瞎子認為楊延貪汙,現在戶部賀詩楚也想來盯著魏州、博州了。
    響鼓不用重錘。
    玄武將軍楊延不願多說,交待了幾句,便安排了後續的事情。
    獨自駐立在甲板前方,扶著巨大的龍雕,楊延默默歎息。
    齊國、宋國都是窮兵黷武,陛下給了他巨大的支持,可現在他並沒有取得決定性的優勢。
    趙國實力一日千裏,新的將領,就似雨後春筍冒出。
    玄武軍要是不做點成績出來,給陛下長臉,那可壓不服六十萬趙軍。
    隨著大軍在朝陽中,劈波斬浪,號角震天。
    前方,魏州水寨出現了。
    比起梁國時期的魏州大營,趙國接手後,此營地更加龐大了。
    趙都幽州就在後方,作為趙人的黃河防線,自是堅不可摧。
    魏州水寨依山勢而築,木柵與天然石壁咬合成雄關,
    望樓由石頭砌成,高度比肩城池,
    此刻無數朱紅兵士,手持長矛,鐵胄泛著幽寒,挺立在晨光之中。
    旗正蕭蕭,金戈錚錚,
    魏州趙軍,儼然如一柄半出鞘的橫刀,斜倚在大趙南邊的命脈之上。
    “啟稟將軍,幽州出事了,楊炯公子好像惹了大禍。”
    甲板上,正當楊延還在思索,要不要將實際情況稟告皇帝之際,
    一個楊氏家奴,送來了幽州楊炯的消息。
    大禍?能有什麽大禍。
    楊延毫不在意,楊炯惹再大的禍,以他的實力,也兜得住。
    ‘以狀元之身,禦告科舉舞弊,先後讓太師、太尉、太傅被殿前鞭衣,罰俸三年……’
    這……確實有點大。
    看見了楊炯的消息,玄武將軍東路元帥楊延,忽然壓了壓自己的額頭。
    幾息之後,刀疤將軍楊延有些慍怒,扶著船舷,無奈道,
    “這平城小子,真是給本帥找事幹。”
    “咱們魏州軍費本來就高的離譜,朝堂要查咱們的聲音不知道多大。”
    “現在好了,肯定要查。你去通知一下東線大軍,各部收斂些……”
    甲板上,接過楊延的命令,楊氏奴仆並沒有急著走,
    某一刻,他猶豫再三,才拱手對這家主道,
    “主公,咱們要不要派人跟太傅、太尉解釋一下,跟楊炯劃清界……”
    家奴‘限’字還沒說出口,就見玄武將軍冷眼轉身,威風凜凜的輕蔑道,
    “我,玄武楊延是陛下的刀,本帥怕誰?”
    “什麽豪門望族,什麽四大外戚,不在我們的眼裏。玄武軍隻跟陛下交代。”
    家奴都是楊氏的死忠,一家父母妻兒,全靠主家才能活著,
    他們跟楊家,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楊氏奴仆被嗬斥,但他還是沒走,
    此人拱手,還想再說些什麽時,卻被威武的東路元帥楊延,抬手示意離開。
    大河遼闊,
    兩岸朱紅旗幟,連綿如火。
    某一刻,刀疤將軍楊延仰頭長歎,喃喃自語道,
    ‘有些事,沒人能選的準。未來如何,隻有天知道。’
    ‘咱們十五萬東路趙軍,隻忠於大趙皇帝,其他的不管。’
    關中。
    長安郡。
    風正飄飄,馬正瀟瀟,趙兒遠去,劍佩係紅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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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山月冷,塞外霜凋,幽州萬裏,夢斷隴山遙。
    封侯拜將,建功立業的美夢,讓無數趙人,踏上了血與火的戰場。
    可戰場的殘酷,又豈是幾句詩詞能說清楚。
    楚趙街亭之戰,
    在十月的北風中,成了趙人的血肉磨坊。
    龍首原官道,關中大將軍李信的中軍,蜿蜒如龍,
    馬蹄踏起寒泥,趙人一路行軍在遼闊的關中平原。
    這是一支龐大的軍隊,隨著李信得到關中最高軍事指揮權。
    無數雍州宗族,各地遊俠、各郡宗族,
    想出人頭地的,想混點功勞的,甚至有些就是想太子記個名字的。
    他們就像山溝裏的小溪,一縷一縷,漸漸匯聚成了龐大的軍隊。
    可龐大的軍隊前方,卻迎來一支哀嚎不止的傷兵隊伍。
    趙軍大旗飛揚,李信被二十八位戰馬雄壯的騎兵簇擁。
    一路脫離隊伍,快速前往遠方的傷兵部隊。
    第三批了,
    這已經是李信見到的第三批傷兵了。
    長達數裏的殘兵敗將,士氣低落,旗幟東倒西歪,
    李信來到傷兵曲將麵前時,
    對方嚇的叩頭跪拜,好半天才蹦出一個字。
    “隴西……隴西,劉承玄部、馬桐部於街亭苦戰三日,整個山坡、城池,都染成了血紅色……”
    “楚人死了三萬多,趙人也死了三萬多……”
    “街亭能攻克嗎?”李信策馬,直入核心的詢問。
    聞言,士氣低落的傷兵隊伍前方,頭盔歪斜的曲將支支吾吾的道,
    “那……那個,雖趙軍取得了不錯的戰果,但目前攻克街亭依舊無望。”
    趙旗翻卷,旗幟下的白狼將軍默默地目送這支傷兵離去。
    太子比趙人曲將想象的要聰明。
    隻言片語中,李信已經明白隴西情況很糟糕,
    正麵大戰中,劉承玄、馬桐跟餘建山打成平手,那街亭那邊的戰況,基本就是寸步難行了。
    楚軍不可能比趙軍多,這說明,在山地作戰,趙人並沒有優勢。
    “報,啟稟大將軍,祁山道、褒斜道,發現楚國援軍,楚國偽帝又支援了餘建山四萬人。”
    “報,啟稟大將軍,西突厥、高昌來犯,涼州將軍耿湯希望郭朗部支援。”
    “報……報……報……”
    趙國大軍中,一道道情報,隨著傳令兵的馬蹄聲,匯聚到了李信的帥旗下。
    李信打開輿圖,手指撫過群山之中,那一塊小平地,
    漢中郡。
    這已經成了趙人西部疆土,揮之不去的傷疤。
    不來隴西,李信還不知道。
    從地形上看,趙人根本沒有一點軍事主動權,打不打完全是蜀軍說了算。
    這種仗就是蒙頭虧,贏是小贏,敗就是大敗。
    前方是一望無際的大軍,
    後方是蜿蜒如蛇,數萬輛趙軍輜重大車。
    太子李信策馬而行,此刻,他遠遠的看見了長安城。
    這一路,田畝上全是各縣農家在勞作。
    趙人在關中發展的非常好,李宣、劉忠武還是幹了很多事實。
    雍州的水利的恢複速度,幾乎快要趕上河北等地了。
    可惜,隴西這塊心病不除,
    長安永遠不可能成為趙人的糧倉。
    “嘿嘿嘿……太子,咱聽說幽州報上去的田畝,竟然有三個數。”
    大纛下,
    跟隨李信行軍的,不止有趙人本族將領,還有不少雍州宗族驍將,
    此刻,太子親信大將,趙人神射手李卒一句似笑非笑的話。
    令他們驚慌失措,趕緊低頭行禮,表示臣服。
    田畝三個數?!這肯定是太子在敲打他們。
    “竹竿,這些年孤一直佩服你的……但這次,你說對的還行。”
    李信眼神帶著殺氣,環視眾多關中將領一眼,淡淡的道,
    “孤不想多言,你們用什麽方法孤不管。”
    “但是,一個月後,雍州的田畝要是沒勘測出來。”
    “孤就用你們宗族的命來填,聽明白沒有?!”
    關中田畝之事,
    並不是李信當下最緊急的任務,血腥處理也隻是順手而為。
    整個隴西的戰局,才是太子李信最重視的事情。
    隨著對隴西之戰的了解,
    太子李信對雍涼的兵力,進行了首次分配,
    “郭朗的重騎兵在蜀地沒用,去涼州吧。給耿湯壯壯膽,他那幾個兒子真是差太遠了。”
    “要趙武生、劉承玄立刻訓練良家子,山地軍的數目遠遠不夠。”
    “孤當然知道時間倉促,這件事最好時間的是兩年前,或者是現在。快去,命令他們兩人去幹。”
    李信知道,隴西是一場大局。
    這場局勢,雖然不能決定趙、梁、楚三國的強弱格局,
    但要是打的不好,會極大消耗趙人的實力。
    父皇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一統江山,是一件容錯率很低的事。
    餘建山有十萬蜀中精銳,這些都是山地軍,
    趙國空有二十幾萬人,現在也許三十萬兵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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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在軍力上,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
    此刻,李信麵對的難題,恰似當年曹魏麵對蜀漢的困局。
    “李猴子來了沒有。他來關中兩年,兵馬呢?”李信忽然想起一個故人,此人可是當初的雪林八騎之一。
    “李將軍所在的地方,常年鬧旱災。所以兵馬不是很多。”
    “他一共湊了五千人,等些長安兵器、甲胄,過幾天到。”
    十月底,西北大地已經出現了白霜。
    祁山道,禮縣。
    楚軍大營,白色煙柱直衝雲霄,
    數萬楚軍的火頭營,正在緊張的操辦晚食。
    帥營裏,武衛大將軍餘建山麵前,是一位滿頭大汗的太監。
    “歐公公,臣已經說了。李信來了,趙人添了很多兵馬,陛下給的四萬援軍不夠。”
    “不,臣的意思,是給多少都不夠。”
    餘建山又一次不厭其煩的在輿圖上,標出了幾處重點位置。
    平城、長安、幽州,甚至燕郡。
    趙國有太多的資源,趙人的執行力跟組織力,能讓李信擁有源源不斷的力量。
    “聽清楚了,即使臣這次能贏了街亭,給予趙軍重創。”
    “但這一戰,楚人永遠贏不了,因為我們打擊的速度,遠遠比不上趙人支援的速度。”
    “皇帝跟崔相,一定要在河北想辦法,是一定!”
    雍涼二州跟蜀中拚,餘建山不怕,他有信心。
    但是整個趙國跟蜀中拚,那他是拚不過的,餘建山輸定了。
    帥營裏,餘建山話語平淡,但卻咄咄逼人,
    毆公公滿頭大汗,可不敢發作,隻能麵露哭喪的求饒。
    僭越了!
    餘豐跟幾個餘家將領,很清楚的感覺到,大將軍餘建軍此刻的行為,
    已經是完全不將楚國長沙郡聖洪皇帝放在眼裏。
    他明著威脅長沙朝堂,若是河北一帶不出大事,隴西長期來看是必敗的。
    “僭越?一個統帥,眼裏應該隻有贏,而沒有其他的。”
    “僭越就僭越吧。當年北疆雙雄,僭越的事多得去了,連假傳聖旨都幹過。”
    堂下十幾個楚國將領,開始討論戰術了。
    僭越這件事,在楚國別人不行,但餘建山可以。
    武衛大將軍在這一次隴西之戰,展現了非凡的軍事才能。
    很多戰術思維,餘建山並沒有因為外部形勢亂了章法。
    街亭一戰,楚軍堅決硬撼,在優勢領域,絕對相信蜀中精銳的實力。
    這一舉動,不僅重創了劉承玄,也極大的打擊了定襄馬桐的信心。
    帥營外,山風呼嘯。
    帥營裏,監軍毆公公走了,帶著蜀地楚軍的要求,前往長沙朝堂。
    眾多將領的恭維聲中,餘建山始終不發一言。
    透過帥帳打開的門布,他看見了一麵朱紅的趙旗,在北風呼吸中,獵獵作響。
    忽然,那麵趙旗下的白雪動了,
    是一個壯漢帶著幾百餘家子弟踏上了戰場。
    古河溝前,三丈帥台上,
    羽扇綸巾,指揮若定的周雲與金甲項濟一起,共同麵對突厥最強的征南大王楊雙。
    這一瞬間,武衛大將軍餘建山,好像看見了那年雪地裏的餘老三。
    十幾年了,做為當時的歸寧軍,
    那魂牽夢繞的一戰,始終在餘建山心頭揮之不去。
    直到今天,項濟、周雲古河溝的風采,還深深刻在他的腦子裏,
    某一刻,武衛大將軍似乎看見了那個農夫,也看見了遠方帥台上的定王、趙王。
    他癡笑的搖了搖頭,眼裏全是向往,呢喃自嘲道,
    “就算今天,餘某也覺得,你們守古河溝是一個致命的錯誤。”
    “餘某認為那是愚蠢。但如果可以選擇,我想成那樣的人,成為周雲、項濟那樣的領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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