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
    水魚等人看到熊洪站在棧橋上，連忙向他打著招呼，除了水魚，其他人都笑嘻嘻地看著水魚。
    “族長連你都知道了……”
    水魚也不知道什麽原因，當初還叮囑熊丫丫不要說出去的，沒想到這才幾天，自己找小孩子傳遞信物的事情就被傳的到處都是，都成了部落裏的“風雲人物”，讓原本就不善言辭的他，變得更內向了。
    “哈哈，這是好事啊，有什麽不能知道的，”熊洪從懷裏掏出一把牛角梳，這是他讓明觀院空閑的工匠做的，拿在手上很是溫潤，“給你，再過幾天又要出海了，這幾天好好去跟人家說說話。”
    “謝謝族長！”
    水魚拿著牛角梳，心情瞬間好了起來，現在族人用的梳子，大部分都是用木頭或者竹片做的，梳理身上長毛的時候也能用，但遠沒有牛角梳好看和好用，部落裏女性都以有一柄牛角梳為榮。
    這把梳子明顯是讓自己給槐葉的，水魚這幾天進展比較緩慢，不過有了族長的鼓勵，他準備明天就去找槐葉說說話，順便將這把牛角梳給她，想必她會開心的吧？
    ……
    徹田為糧，度其夕陽。
    看著天邊逐漸下沉的太陽，將殘存的熱量給散播到道路兩側的粟田裏，熊洪內心滿是感慨。再過幾天準備好之後就要出發了，但部落裏還是有很多人不希望熊洪再去探索遠方。
    在他們看來，熊部落已經足夠強大，即便是靠著現在的規模，也不懼怕任何敵人和惡劣的環境。但對於熊洪來說，現在的規模充其量相當於後世的一個小區，可能活動麵積大一些，但不管怎麽樣，部落還遠沒有到能夠停下來的地步。
    夕陽將牛車的影子拉得越來越長，最終在牛車到達一處田地旁邊，徹底沉到地平線以下。白茅駕著車，族長熊洪和熊木坐在後麵，望著天邊燒紅的雲霞各自出神。
    造船坊進展順利帶來的輕鬆感，很快被熊木心中沉甸甸的憂慮取代，探索隊那邊傳來的消息，讓他有些擔心。
    “族長，”熊木終於忍不住開口，聲音帶著猶豫，“你還是要去熊大他們那邊嗎？那麽遠的地方。”
    熊洪的思緒從遙遠的天際收回，落在熊木臉上，“計劃已定，集議的時候已經說好了，我必須去。不去親眼看看，心裏不踏實。”
    熊木深吸一口氣，最終還是把心裏憋了很久的話說了出來：
    “族長，我總覺得不用你親自過去，部落現在的地方夠大了！探索的地方也夠多，不能每次都讓你去吧？”
    熊木說的有些道理，但熊洪卻不得不去，很多新的植物動物礦產，這些族人可能不認識，熊洪要是不去，萬一遺漏了什麽重要的東西，那豈不是白探索了。
    “我覺得還不如把現有的營地周圍給探索好，比如石岩所在的九十裏鋪營地，周圍的林子、山嶺，就需要好好查探；還有臨海營地、白骨洞營地……還有大片地方沒摸清楚。現在又要去南方，這一路過去，得耗費多少糧食、工具、人手？”
    熊洪知道，熊木的言語也是很多族人的想法，隨著部落物資供應的越來越充足，吃飽喝足的族人們，甚至有一些失去了進取的精神。
    不過想想也是，當環境安全了，物資豐富了，緊繃的神經也放鬆了下來，更何況現在部落正常運轉變得強大起來，讓大家都很自信，同時也有人產生了懈怠的行為。
    隨之而來的，則是部落兩種不同的聲音形成：一股是守成派，覺得現在有吃有穿、安全富足，該停下腳步歇歇，好好經營眼前，不要再把大量的物資和人力都消耗在未知的探索上；
    另一股則是遷徙派，擔心部落周圍的資源耗盡，到時候部落肯定會慌亂，認為可以提前尋找下一個“用完即走”的棲息地，但不是像熊洪這樣，將大量的物資都投入到驛站、道路、臨時營地的建設中。
    熊洪理解他們的擔憂，但他的想法，與這兩者都不同。
    停下來是不可能的，像遊牧民族那樣隨著季節遷徙，那更加不可能了。熟悉曆史的熊洪非常清楚，推廣和發展農耕文明才是熊部落的唯一出路。
    “熊木，你的想法有些道理，可是你真的沒有看出來嗎？”
    熊洪笑了笑，熊木在部落裏一向以聰明著稱，而且跟著熊洪這麽長時間，彼此都很熟悉，要說他沒有看出熊洪的意圖，熊洪絕對是不會信的。
    “部落夠大了、生活安穩了，這是你真正的想法嗎？五六年前，我們過的是什麽日子？大家餓得眼睛發綠，凍得瑟瑟發抖，獵到一頭兩百來斤的野豬就能讓整個營地開心的跟過年一樣。再看看現在，成片的農田、滿滿當當的糧倉，還有這麽多牲口，更別說什麽鐵器啊陶器啊這些。你說，要是我們當初發現了陶鍋就停了下來，還能是現在這個樣子嗎？”
    “孩子能吃飽，人人有衣穿。這變化，可不是昊天給我們的，而是我們自己一手一腳地幹出來的——這個道理，別人不清楚，你熊木難道也不清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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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木被熊洪的問話問得一怔，正如熊洪所言，他當然知道熊部落正是在這種一邊建設一邊探索的過程中，逐漸變得強盛起來，但部落裏的確有不少人開始存在休息的心思，哪怕幹的活並不重，甚至比以前狩獵時還要輕鬆。
    但還是有很多人在他耳邊說這些話。
    “知道為什麽讓你們這些人當隊長嗎？知道為什麽我會堅持讓大家學習知識嗎？我就是想讓大家能夠明白這個道理，熊部落不能甘於現狀，而是要不斷地建設。”
    熊洪繼續道，語氣中帶著一絲從未有過的激昂，“我派人四處探索，建新營地，不是浪費，不是瞎折騰。他們隻看到運出去的糧食和工具，卻沒看到運回來的東西，給我們的建設帶來多大的幫助。”
    “比如白骨洞營地，沒發現它之前，我們就窩在淩河北岸這塊看起來不算小的地方，就像被扔到水井裏的青蛙，能看到的就是頭頂這一小塊天空，誰知道東邊有白河諸部？誰知道那裏還有錫礦、煤礦和桐油？沒有白骨洞營地的建設，我們拿什麽跟人家換錫礦、換桐油、換人口？沒有這些東西，青銅器怎麽造出來？船隻怎麽下水？大家要耕的地怎麽會減少？”
    熊木張了張嘴，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他還是想讓熊洪打消親自出動的想法。
    “可熊大他們不正在外麵探索嗎？聽說進展也還不錯，族長何必要親自去犯險，路上可不好走，熊大他們的隊伍，上個月傳回的消息，已經有三名族人死在了路上。”
    這個消息一度讓部落陷入陰霾中，失去的族人，都是青壯，也都是經過部落長久培養的中堅力量，沒有死在跟猛獸搏鬥中，卻悄無聲息地死在了深山密林裏，讓人很是唏噓。
    “狩獵的時候，也會有族人受傷或者死亡，隻要是發展，就沒有不付出代價的！”
    熊洪的聲音很是堅定，他當然擔心那些在危機遍布的叢林中探索的族人，對於隊員出現的傷亡，他也很痛心，可族長這個位置，就不是一個允許感性泛濫的地方，“正因為前方危險，族人們精神低落，我才更要去前麵一趟。”
    “熊木！好好想一想，”熊洪的聲音陡然拔高，仿佛穿透了黃昏的黑暗，“我派人出去，不止是為了找下一個落腳點，像野獸一樣，吃完這裏就扔下不管，再換一個地方去禍害？不，我們不是野獸，我們是人！是要能紮根、能建設、能改造環境的熊部落啊！”
    車輪吱呀作響，熊洪的話卻字字清晰，狠狠地敲在熊木心上：
    “我們探索，不是為了尋找更好的地方，而是為了更好的紮根下來，這個地方我們生存了有多少年了，按照一般的部落，怕快要離開這裏換個地方生存了，但我們跟他們不一樣，我們要把這裏改造成更適合生存的地方。”
    熊木默然無語，族長說的對，熊部落能有現在的規模，也是所有族人，也包括他一磚一瓦建設起來的，哪怕發現了更好的地方，他也不願意離開這裏，離開他建設起來的地方。
    “南方要比我們這裏更暖和，也許有比粟籽更容易種植、更高產的莊稼，可能還有更強壯的牲口。”
    看到熊木若有所思的眼神，熊洪知道熊木的腦袋有時候就轉不過來彎，得好好地跟他說清楚，不然容易鑽牛角尖。
    “部落現在的成果，不就是按照這樣的辦法來的嗎？”
    對於部落的保守派和遷徙派，熊洪認為會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人逐漸會認清自己可笑又短視的想法，不過為了不讓部落的思想出現嚴重的分化，他還是準備先把負責教育的熊黑以及各個教授們集中起來，統一培訓後，再讓他們去教其他族人。
    思想不統一，就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想法，部落就沒辦法團結一致——這是個很可笑的現象，大家一起餓肚子的時候，隻有共同的一個目標，而現在部落發達了，卻各有各的想法。
    不過熊洪相信，大部分有能力有想法的族人，不會這麽安於現狀，部落既不會停下，也不會搬走，而是要留在這裏，安心種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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