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熱鬧的要數青姨的小院。這位自羅凡幼時就照看他的姨母，此刻正被婢女扶著，哭得渾身發抖。她本是羅凡生母的陪嫁侍女，當年何太後遇難，她便一手把羅凡帶大。此刻手裏攥著驛報，枯瘦的手指都在打顫，對著北牆的方向“撲通”跪下，額頭抵著青磚：“太後！汝看到了嗎？凡兒出息了！他滅了曹魏，要當太子了！汝在九泉之下，終於能安心了……”
    她身後的婢女們也跟著抹淚，青姨卻突然仰起頭，淚眼裏帶著笑：“快去！準備一下，吾要出宮一趟。
    “娘娘，汝別太激動，奴婢這就去。”婢女扶著她站起來。
    青兒抹了把淚，拍著胸口道：“吾高興！吾這心裏啊，比喝了蜜還甜！”
    太子府的薔薇架下，劉穎正支著下巴看春兒喂魚。池子裏的錦鯉搶食時濺起水花，沾了些在她的羅裙上，像落了幾點碎玉。她是宗室公主，去年被羅彥指給“未來太子”做妃。
    “公主，您又發呆啦！”春兒戳了戳她的胳膊，手裏的魚食罐晃出細碎的響，“這錦鯉都快被您喂成豬了。”
    劉穎拍開她的手，指尖還帶著涼意道：“哪有？明明是汝撒得太多。”話剛說完，就見前院的管事嬤嬤急匆匆跑進來，鬢邊的銀簪都歪了：“公主！大喜！五殿下……五殿下滅了曹魏，班師回朝了！”
    劉穎手裏的繡繃“咚”地掉在石桌上，針尖挑著的絲線散了線團。她抬頭時，陽光正好落在臉上，連耳尖都泛著粉道：“汝說……羅凡？”
    春兒比她還激動，拉著她的手直晃道：“就是五殿下！以前陛下立的誓言，五殿下樣樣都占了頭名，這太子之位跑不了啦！那他……他就是公主的駙馬了！”
    劉穎的心跳得像揣了隻兔子，眼前竟閃過前年第一次見到羅凡的畫麵：羅凡披著金甲，手握長槍，玄色披風在風裏獵獵作響。
    “公主？公主汝臉怎麽這麽紅？”春兒湊過來，促狹地眨眼睛，“莫不是在想五殿下？也是，誰不愛英雄呢——單槍匹馬闖萬軍，這要是寫進話本裏，多少姑娘要著迷喲！”
    “死丫頭！”劉穎抓起石桌上的繡繃就輕拍過去，臉上卻燙得能烙餅，“再胡說，吾就罰你去抄《女誡》！”
    春兒笑著躲開，繞著薔薇架跑道：“公主就是思春啦！上次張尚書家的小姐問汝，若五殿下成了太子，汝願不願意’，汝還說‘女兒家怎好說這個’，現在臉紅得跟石榴花似的！”
    劉穎追著她跑，裙擺在草地上掃過，驚起幾隻蝴蝶。陽光透過薔薇花葉，在她們身上織出流動的光斑，管事嬤嬤站在廊下笑著搖頭——這主仆倆，平日裏就跟姐妹似的，此刻更是鬧得忘了形。跑著跑著，劉穎腳下一絆，春兒趕緊回身扶她，兩人抱著笑倒在草地上，發絲沾了草屑也不管。
    “其實……”劉穎喘著氣，指尖絞著裙擺，聲音細若蚊蚋，“他若真成了太子，倒也……倒也不錯。”
    春兒趴在她耳邊笑道：“奴婢就知道！等五殿下回朝，奴婢就去跟青兒娘娘說，讓她催催陛下，趕緊把婚事定了！”
    “汝再敢說！”劉穎捂住她的嘴，眼底卻漾開了笑意，像池子裏被攪碎的天光。她想起昨夜做的夢，夢裏有個披甲的少年，牽著一匹白馬，在宮牆外等她。那時她還不知道是誰，如今想來，許是天意吧。
    濡須口的軍營裏，羅捷正對著沙盤發呆。案上的燭火跳了跳，映得他眼下的青黑更重——三個月了，周瑜像塊浸了水的棉絮，軟磨硬扛，他帶的精兵竟寸步難進。帳外突然傳來親兵的通報道：“大皇子，踏白營將士傳來消息！”
    羅捷猛地抬頭，沙盤上的小旗被袖子掃倒了一片。他幾步迎接過情報，接過布卷看了之後，手指都在抖。可越往下看，臉色越白，最後“咚”地靠在帳柱上，驛報飄落在地。
    “大皇子！”馬超掀簾進來，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撿起驛報一看，眉頭也皺了起來，“五殿下……竟真的滅了曹魏？”
    羅捷閉了閉眼，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道：“看來他比吾強。小時候父皇考兵法，吾背得磕磕絆絆，如今在戰場上，接連失敗，損兵折將。想起出發前母妃握著他的手說“捷兒，一個人出門在外，一定要小心謹慎，多聽聽將領們的意見。”那時他還拍著胸脯說“兒臣定能先破東吳”，如今想來，竟是笑話，自己的雄心壯誌，如今都破滅了。
    此刻，羅捷一臉的失落與心灰意冷，自己在東吳這邊連戰連敗，害死了數萬將士的性命，可五弟去連戰連捷，滅了曹魏，自己不如他。 甘寧站在一旁，按了按腰間的刀道：“大皇子，勝敗乃兵家常事！五殿下雖勝，可東吳這邊……”
    “不必說了。”羅捷抬手打斷他，走到案前拿起兵符，“馬將軍，汝久在西涼，善長攻堅，又是新揚集團軍的統帥，這主將之位，暫由汝代理。沮先生，糧草調度還得勞煩汝，等候父皇下一步安排。”他解下腰間的玉帶放在案上，玉帶扣上的麒麟紋在燭火下泛著冷光，“吾打算回洛陽。”
    沮授歎了口氣：“大皇子，陛下或許還會……”
    “父皇說過，‘能安天下者，方為儲君’。”羅捷轉身時，燭火在他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羅凡能滅了實力更強的曹魏，讓兗州和青州百姓歸心，吾卻連濡須口的水寨都攻不破——五弟比吾更配成為太子。
    眾將聞言，不在說什麽，羅捷讓眾人下去，他一個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