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正要開口安撫，又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闖入堂中。一名水軍小校渾身是血，左臂無力地垂著，傷口處的布條早已被血水浸透，他踉蹌著跪倒在地，頭磕得地磚咚咚作響，哭聲撕心裂肺道“陛下！丞相！昨日吾軍按計劃突襲揚口新軍水寨，遭到新軍水軍強烈反擊！新軍戰船列橫陣，箭如雨下，二十餘艘戰船被焚，近五千人馬傷亡”
    “五千人……”劉備的聲音陡然拔高，又瞬間低沉，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他後退兩步，扶住案幾才勉強站穩，眼圈瞬間泛紅，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顫抖道“朕……朕花了多少銀錢，征了多少壯丁，才湊齊這三萬水軍。他們中有的是剛成婚的少年，有的是家中獨子……就這麽一戰，便沒了五千？”他眼前浮現出那些兵士離家時的期盼眼神，心頭像是被刀割般疼痛，連呼吸都帶著苦澀。
    諸葛亮閉了閉眼，臉上的鎮定終於裂開一道縫隙——五千人，幾乎是水軍的六分之一，這還是一戰，接下來還有更加嚴峻。聲音沉得像鉛道“陛下，臣知陛下心痛，可眼下不是悲慟之時！隻要能纏住揚口水軍，讓東吳拿下南陽，即便這三萬水軍全拚光，也值！羅彥若敗，至少五年不敢南下，屆時吾軍可休養生息，得到發展，墾荒積糧，得到喘息之機。”
    劉備的肩膀劇烈顫抖著，他望著諸葛亮眼底的紅血絲，又想起那些為國捐軀的兵士，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決絕的狠厲道“傳朕旨意！令水軍都督趙累即刻領兵監視大新水軍，不惜一切代價牽製新軍水軍！哪怕鑿沉戰船堵塞航道，哪怕兵士跳船肉搏，也絕不能讓他們馳援北岸！務必為東吳水軍爭取時間，拿下南陽！”
    “諾！”堂外的傳令兵躬身領命，轉身時甲胄碰撞的脆響裏滿是急切，腳步飛快地消失在廊柱之後。
    劉備目送傳令兵離去，轉頭看向諸葛亮，聲音裏還帶著未散的沙啞道“孔明，羅彥大軍將至，江陵城該如何布防？”
    諸葛亮走到地圖前，羽扇在“江陵”四周重重一點“羅彥破陣後，三日內必率大軍兵臨江陵。當務之急有三其一，加固城防——令糜芳督造箭矢、滾石，掃清射界，深挖護城河；其二，收攏兵力——調公安五千回防。；其三，堅守堅守江陵，派人知會孫堅，與他的大營城掎角之勢——吾軍憑城固守，隻要東吳拿下南陽，切斷羅彥後路，五十萬大軍便成困獸，軍心大亂，屆時開城反擊，定能將其全殲！”
    劉備凝視著地圖上的江陵，聽著諸葛亮條理清晰的部署，心頭的絕望漸漸被燃起的鬥誌取代。他挺直脊背，玄色龍紋朝服在身，終於有了帝王的威嚴“好！朕親自登城督戰！倒要看看，羅彥的五十萬大軍，能否踏破吾江陵城！”
    議事堂內的凝重被這聲擲地有聲的“好”驅散些許，江風再次穿窗而入，卻帶著幾分凜冽的戰意——隻是那懸在眾人心頭的“東吳能否如期北上”，依舊是一根未落地的尖刺，隱隱牽動著荊漢的國運。
    與此同時，百裏之外的白河上遊，漢水渡口正被一層輕薄的晨霧籠罩。渡口分東西兩港，東港停泊著五艘新軍的蒙衝戰船，船身堅固，甲板上的床弩蓄勢待發；西港矗立著三座望樓，火把在霧氣中搖曳，橘紅色的光映得江麵泛著粼粼波光。
    東港的船舷上，兩名新軍水兵正倚著船槳閑聊。高個子的王二掏出懷裏的麥餅，咬下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說道“李三，汝別老盯著江麵了，這後半夜的，除了江風就是水鳥，哪來的敵人？徐太守就是太謹慎，非要讓咱們嚴陣以待，連口酒都不讓帶。他遠在宛城，怎麽可能知道咱們在這偷閑？”
    李三比王二小兩歲，是南陽本地人，他緊握著手中的長矛，目光警惕地掃視著霧氣彌漫的江麵，眉頭緊鎖“汝別大意，徐太守前幾日特意訓話，說如今戰事嚴峻，令吾等務必警惕。這渡口是漢水入白河的要道，若被敵軍奪取，敵軍便可直逼宛城，弄不好要掉腦袋！”
    “掉腦袋？”王二嗤笑一聲，揮揮手滿不在乎，“咱們東港有一千弟兄，五艘蒙衝船，床弩上的鐵箭能洞穿戰船，東吳水軍就算來了，也得有來無回。再說今晚又沒有霧，他們就算靠近，咱們也能提前察覺……”
    他的話還未說完，李三突然瞳孔驟縮，猛地指向江麵“快看！那是什麽？”
    江麵上，十幾團深黑色的影子正快速逼近，不是江霧的朦朧，而是戰船的輪廓！王二剛要開口呼喊，一支羽箭突然穿透晨霧，如流星般精準地射穿了他的喉嚨！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胸前的甲胄，王二的眼睛瞪得溜圓，麥餅從手中滑落，身體直挺挺地倒在甲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敵襲！”李三的嘶吼剛出口，第二支箭便擦著他的臉頰飛過，釘在船板上，箭尾嗡嗡震顫。他顧不上恐懼，轉身就往船艙跑，想要喚醒沉睡的弟兄——可已經晚了。東吳戰船借著水流之勢，“砰”地撞在新軍的蒙衝船上，船身劇烈搖晃，東吳士兵手持短刀，順著船舷縱身躍下，如猛虎撲食般衝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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