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裏走出來的人，真是黑瞎子。
    對方戴著墨鏡，身上的外套不知道丟哪了，隻穿了一件貼身的黑色背心，掛在腰後武裝帶上的東西已經很少了，隻有他這次從國佬那裏弄到的手槍，以及他慣用的小黑金。
    淩越看了一眼他完全披散下來的略長的頭發。
    黑瞎子的頭發是自然卷，短一點的時候還行，一旦長長了，就跟特意燙的大波浪一樣。
    平時他不願意去剪頭發的時候，就用皮筋半紮著，憑他一張深邃硬朗的帥臉，看起來頗有幾分桀驁放蕩的痞帥。
    但完全披散下來的時候，發型風格就不太好說了。
    大概就是網上流傳已久的所謂左眼是為了忘記你，右眼是為了記住你的那種。
    這會兒黑瞎子兩隻眼睛都有被遮的風險，從濃霧裏走出來的幾秒鍾時間裏，他就已經抬手撩了兩次，甩頭蕩了三次。
    察覺到淩越的目光，黑瞎子趕緊找她要皮筋。
    淩越攤手：“沒有，你自己隨便撕根布條湊合吧。”
    反倒是無邪不知道為什麽，居然從褲兜裏掏出一個發圈遞過去，一邊問黑瞎子究竟什麽情況。
    黑瞎子多瞅了他一眼，接過來，一邊給自己紮小發揪，一邊說：“別提了，我們下來後就在霧裏迷了路，走了得有好幾天，今天看見有人打照明彈，我們就往這邊趕，半道上啞巴去追人，我們就走散了。”
    語焉不詳。
    且處處和他們知道的信息對不上。
    可人好像又沒問題。
    無邪疑惑了。
    特別是剛才黑瞎子那一瞥，神態動作，連帶著微妙的情緒，都極其正常。
    反倒是淩越，秉持著懷疑的一切都不值得信任的原則，直言不諱地問黑瞎子：“你不好奇我為什麽在這裏？”
    黑瞎子紮好頭發，又扯了扯，確定穩固牢靠，這才轉頭對淩越笑了笑。
    下一秒，他拔出小黑金，0幀起手朝無邪脖子一揮。
    若不是淩越早有防備，在他動作的同時一腳踢在了他手腕上，反手又將無邪推開，這一下無邪還真可能脖子被豁開一道口子。
    黑瞎子一擊不中，也不留戀，翻身後仰躲開淩越一記墨竹橫掃，單手撐地一個矮身後空翻。
    剛一落地，轉身就跑。
    眨眼間就消失在了濃霧中。
    前後攏共也就幾秒鍾的時間，胖子臥槽一聲，反手掏槍，也不管掏到的其實是照明彈發射槍，對著黑瞎子消失的方向就是幾槍。
    平行橫推過去的照明彈很快就在前方接近地麵的位置炸開強烈的白光，反而讓他們一時間看不清那邊的情況。
    無邪低頭看了眼手裏莫名多出來的一個東西，還不等他叫住淩越，淩越就已經須臾間追了出去。
    也消失在被照明彈光線映照得燦白的濃霧中。
    淩越看出來黑瞎子那一招偷襲留手了嗎？
    當然看出來了。
    那她看見黑瞎子拋給無邪的那個東西了嗎？
    自然也看見了。
    瞬息之間，就明白了黑瞎子此次出現在他們麵前，又忽然來這麽一出的目的。
    不過明白歸明白，在濃霧中追到黑瞎子的時候，淩越還是二話不說，從後麵很不客氣地朝他後腰來了一腳。
    黑瞎子當即“哎喲——”一聲痛呼，整個人往前麵一撲，落地的時候接了個前滾翻，卸去力道後，還是一點不耽擱他繼續演戲賣慘。
    黑瞎子雙手扶著後腰，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轉身看著淩越，委屈道：“小阿越，好久不見，你就這麽招呼瞎子？”
    淩越隻當看不見，依舊保持著安全距離，問他：“為什麽試無邪？”
    黑瞎子也不裝了，看著淩越嘖嘖兩聲：“小阿越，不愧是你。”
    每次都這麽謹慎！
    不過也正是因為淩越每次不變的行事作風，才讓已經要被無數個“黑瞎子”和“張麒麟”弄得懷疑人生的他和啞巴找到了突破口。
    黑瞎子感慨完，抬手頂了頂墨鏡，神色變得鄭重了不少：“你能說說，你這裏進來的時候，是走的哪條路嗎？”
    淩越：“……”
    驀然想起那支手機裏特意定了鬧鍾，鬧鍾備注為“再試就去死”的信息。
    所以，除了她以為的其他“淩越”，都已經去嚐試過了？
    淩越不答反問：“九段台階下的懸崖，通往混亂區？”
    熟悉的說話風格讓黑瞎子一點都不覺得難受，反而感受到了久違的安全感。
    他已經很久沒有真的放鬆了。
    這麽一放鬆，黑瞎子就感受到無盡的疲憊如潮水向他湧來。
    他強打起精神說到：“對，從那裏下去，其實就已經進入了……”
    黑瞎子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要用什麽詞語去形容那個存在：“……神的領域，這裏是遠古時期的一個古神戰場遺跡。”
    說是古神戰場遺跡，其實更貼合實際的來說，就是幾方不同信仰的人為自己的信仰而戰。
    隻不過這群教徒的戰鬥方式……
    大概有點，不可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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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遠古時期，和神明、宗教有關的，幾乎都是大量的血腥和殺戮。
    那是現在很多普通人無法想象的，就像普通人很難理解某些邪教徒為了信仰，能親手獻祭自己的父母、愛人、子女，甚至連自己也能在火焰灼燒的痛苦中保持純粹的向往愉悅的神態。
    黑瞎子說得很簡略。
    概括起來，大概就是遠古時期，一群新石器時代的原始人發現了這裏，他們信仰的是逐日的誇父。
    為了探索這裏，也為了讓他們的神，將神光普照到這樣無盡黑暗之地，這群原始人開始在深淵之上的第二階懸崖處開鑿山石，雕刻誇父的神像。
    也就是之前淩越他們看見的那個巨大的石像。
    說到這裏，黑瞎子還順帶說了一下整個深淵的地勢地貌分布。
    整個深淵大致可以分成三個階梯，第一階就是石林那裏下來，第二階就是九段石梯向下的懸崖，懸崖底部會有一個平台。
    平台上有殘留著的經曆了數代更迭的神殿，黑瞎子他們就是在那裏獲得了大部分與神有關的線索。
    最後一個階梯，也就是現在他們所在的這片巨大的深淵底部，大約呈一個巨大的太陽的形狀。
    這個太陽還是幼兒園小朋友的那種簡筆畫太陽。
    ——邊緣有很多鋸齒狀的“太陽光”。
    先前淩越遇到的蛇殿，就是在“太陽光”無數鋸齒地帶的其中一處。
    換句話說，就是淩越和無邪，胖子，沿著懸崖走了那麽遠，中間還橫跨了一處峽穀，其實就是從這個“”跳到了另一個“”裏。
    並且在後一個“”位置，看見了巨大石像，並直接用繩索速降到了深淵底部。
    黑瞎子說：“就像你已經知道的，這下麵，整個像盆子一樣的深淵底部，能量混亂，一切進入這裏的存在都會陷入混沌的混亂中。”
    他說到這裏，抬頭看著淩越，慢慢說：“不管是活人還是死物，包括時間，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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