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把遺憾留給自己……
    解雨辰品嚐著這句話，而後露出一抹略帶無奈的淺笑：“確實很符合你的性格，不過我大概做不到這樣幹脆灑脫，因為我會害怕。”
    害怕她會用充滿困惑的雙眸看著他，對他說：你的喜歡來得太奇怪，你的感情是虛假的帶有算計的。
    那種全盤否定的回應，會讓他感受到深刻的痛苦。
    ——隻是想象，就足夠讓他心頭撕扯得生疼。
    更可悲的是，從她的角度來看，這就是符合邏輯的答案。
    聽著她調侃“解老板也會害怕？”，解雨辰低頭垂眸，扯著嘴角毫無意義地笑了笑。
    他當然會害怕。
    身後宴會廳裏的燈光忽然出現閃爍，淩越和解雨辰回頭看去，發現裏麵的畫麵就像出了故障的電視顯示屏，開始有扭曲卡頓閃爍的現象。
    頓時明白過來。
    淩越率先站起身，看旁邊的解雨辰還懶散地坐著，覺得這次的接觸，這位解老板好像也沒有無邪吐槽的那樣時時刻刻保持形象。
    看來是之前接觸得少了，印象都刻板化了。
    她伸出手，淺淺一笑：“走吧解老板，該繼續幹活了。”
    解雨辰也順勢歎了口氣，壓下心頭失了節拍的跳動，伸手握住她的手，“下次還是花錢雇瞎子來幹這些活吧。”
    借力時都不敢太用力，她的手超乎想象的柔軟細膩。
    若是沒有親眼見過她動手的樣子，恐怕很難想象這隻手能有那麽強大的力量。
    淩越臉上的笑擴散了一秒，下一秒又迅速收攏，因為她想到了自己空癟的錢包，所以……
    “解老板，”淩越特別認真地看著他：“其實接下來的活都交給我做也可以，在克製宅子裏古神力量這方麵，我比齊先生更有優勢！”
    解雨辰思索片刻，略帶懷疑：“聞到你的血，就集體暴動的那種優勢？”
    淩越一噎，“解老板，我建議你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解雨辰笑了笑：“淩小姐還對馬哲和毛概有所涉獵？”
    身後的宴會廳已經開始出現大麵積的扭曲和消失，淩越不想跟今晚似乎特別活潑的解老板繼續扯下去，單手撐著欄杆跳了上去。
    蹲在上麵，側身回眸看他，淩越直接問：“解老板需要保鏢服務嗎？”
    解雨辰慢吞吞邁開一步：“全能？保活？”
    淩越臉上重新帶出笑來，“全方位保護，百分百保活。”
    解雨辰歪頭笑波橫轉：“好吧。”
    朝她伸出了手。
    淩越伸手抓住了他的手，不過沒拉他上去，反而自己重新跳了下來，到他麵前的同時牽引著他那隻手，讓他勾住自己脖頸。
    然後雙手一抄，就給解雨辰來了個公主抱。
    解雨辰雖然驚訝，卻也不掙紮，而是乖乖摟住她脖子，然後抬高了眉眼看她：“這就開始提供服務了？”
    淩越側眸睨他，眼角眉梢帶著點兒飛揚的笑：“當然，一般人想花錢雇我還雇不上呢，解老板能夠體驗兩次這樣的服務，可賺到了。”
    說罷，不等解雨辰再給回應，淩越收回視線，低聲含笑道了一句：“花兒爺抱穩了，即刻出發！”
    話音未落，她就已經抱著解雨辰一躍而起，越過護欄，帶著他跳下了全然漆黑一片的萬丈深淵。
    明明是許多人喊過的稱呼，可當聽到這個稱呼從她口中念出來時，解雨辰依舊無法克製的感受到了怦然心動的狂亂。
    那種心髒被狠狠撞擊，然後完全失去掌控的被拋上高空，又驟然墜落的繚亂失序。
    大抵是因為身體從高空墜落的失重吧。
    在懸崖上睡覺都未曾產生多大情緒波動的解雨辰覺得自己好像犯了間歇性恐高症，目眩神迷間，腦子都無法思考問題了。
    目之所及，隻能看到她線條柔美的脖頸，收束利落的下頜，還有依舊殘留著點點笑意，微微翹著嘴角的紅唇。
    直到眼前一黑，又猛的一亮，解雨辰睜開眼，剛感受到自己還站在擺放木料的長桌旁邊。
    還不等看清淩越如今的狀況，眼前一花，腰上忽的又是一緊，淩越以正麵擁抱的姿勢，帶著他直接往頭頂的天花板猛然撞擊而去！
    因為姿勢的問題，解雨辰是背對著他們前進衝刺的天花板，麵對著下方逃離的地板，因此他有足夠的時間看清下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隻見他們剛剛雙足脫離地麵，以長桌為中心點的地板就忽然發生了大麵積的塌陷！
    占據了整個地下室三分之二麵積的宗教區域完全垮掉，露出一個氤氳著濃鬱黑氣的圓形大坑！
    同時，一股劇烈的惡臭從大坑裏迅速彌漫出來！
    解雨辰眸光一凜。
    是古籍中記載的腥臭古神被激怒的征兆！
    據說沾染了這種惡臭的人，無一例外，都會死亡！
    一切的發生隻是在瞬息之間，淩越帶著解雨辰，身形快似閃電，一掌蘊含著十成內力的掌風拍向天花板。
    在他們身形撞進去的瞬間，全是木質結構的天花板轟然炸開一個洞，淩越就帶著解雨辰從這個木屑紛飛的洞裏毫無停頓地躥了出去！
    這時，解雨辰喊了一聲：“它追上來了！”
    淩越無需回頭，在炸開的洞口一個借力，速度又快了三分！
    可氣味彌漫的速度太快了！
    她必須盡快朝上方更開闊的地方跑！
    在淩越看不見的後下方，濃鬱翻滾著的黑色霧氣匯聚成一條巨大的黑色蚯蚓似的長柱體生物，無數星星點點的紅色的眼睛在頭部被點亮。
    它們眨動著猩紅的眼睛，帶著人性化的貪婪和惡毒，死死盯著前方逃跑的兩個人。
    惡臭是它們的前鋒爪牙，帶著看不見的死亡威脅張牙舞爪，既彌漫伸展，又收束聚攏。
    黑色軀體猶如實質，所到之處，一切建築都被腐蝕、摧毀！
    仿若一個吞噬一切的行走的黑洞！
    淩越抱著解雨辰從地下室衝出來後，氣勢不減地又給屋頂拍出一個大洞。
    終於跑上屋頂後，淩越才抽空給他換了個公主抱的姿勢，還不忘詢問老板的體驗感：“解老板，這樣是不是舒服一點？”
    解雨辰：“……！”
    都要被她氣笑了！
    一手搭著她肩膀，一手勾住她脖子，解雨辰略微抻直了腰身，讓自己視線能夠越過淩越的肩膀，隨時觀察到後下方那條黑色大蟲的追擊情況。
    不過嘴上卻不耽誤吐槽：“都什麽時候了，還講究舒服？！”
    淩越似是笑出了聲，速度太快，風很大，即便很近，高度關注後方的解雨辰一時也沒能聽個真切。
    隻斷斷續續聽見她說：“顧客……上帝……”
    就大概知道她說的什麽了。
    淩越帶著他在屋頂上飛快穿梭，跳躍，前進的方向是完全沒有燈光的更深處的建築群。
    解雨辰看著身後鑽出屋頂，來到高處，身形明顯淡了幾分的黑色長蟲，卻沒有半點放鬆。
    外麵不知道何時又開始下雪了。
    鉛灰色厚重的雲層裏灑落著晶瑩的六角雪花，雪下得不大，卻足夠給他們提供足夠的反射光。
    伴隨著那種劇烈的惡臭彌漫，解雨辰能看到空氣中絮亂的扭曲，沿著他們的軌跡鑽出房間，攀上屋頂，一寸寸如漲潮的海水漫延過來。
    當雪花撞進那團空氣裏時，迅速融化成雨霧，這種扭曲就越發明顯了。
    想到空氣裏的味道會避開煙草燃燒的氣味，解雨辰抽空問淩越：“你有把握嗎？”
    有把握讓這些東西被限製在一定範圍內，而不是直接彌漫整個宅邸，甚至擴展到宅邸外麵的街區。
    淩越回答得很幹脆：“沒有！”
    那你還跑得這麽一往無前幹脆利落！
    解雨辰都懶得歎氣了，迅速說了自己要做的事，得到淩越會配合的回應後，他開始動作有點艱難的在高速奔跑的公主抱的姿勢下，伸手去摸自己褲兜裏的香煙和打火機。
    又是一個高空大幅度十來米的飛躍騰空，趁著在高空拉開了與身後惡臭氣味的距離，淩越稍微收攏了一下雙臂，讓懷裏的解雨辰身體緊貼著她胸口，做了個小幅度的內側身的動作。
    解雨辰低頭用臉去頂著淩越的肩膀，盡量讓自己穩住身形，終於掏出了煙盒和打火機。
    卻不想此時已經是下墜的弧度，下衝的衝力讓他在淩越懷裏稍微滾了一下，解雨辰感覺眼前視線都是花的。
    隻知道最後他的臉不知道怎麽，直接緊緊地埋進了淩越側脖頸裏。
    他的嘴唇，呼吸，全都貼到了她側動脈上。
    隔著細膩的肌膚，解雨辰幾乎可以感受到她血管裏劇烈奔騰的血液，鼓動得他的心跳也漸漸尋著她的頻率去擂動體內的血液流速了。
    思想滑坡也隻是幾個呼吸間的事，事實上這個俯衝也隻持續了三四秒鍾，等到淩越再次落到屋頂，騰空橫掠在下一個屋頂時，奔跑的速度和頻率都趨於穩定。
    解雨辰立即抓住機會，雙手環在她身後，迅速將幾支煙一起點燃。
    所幸打火機是防風的，否則就淩越這個速度，解雨辰認為自己就算是把打火石擦冒煙了都打不燃火苗。
    點燃煙後，解雨辰將幾支煙都彈了出去，但每一支彈的角度都不一樣。
    帶著試探，想要看看這種氣味到底能蔓延多大的區域。
    那些煙確實有點效果，能明顯感受到惡臭的空氣對這些香煙煙霧的回避，但很快解雨辰就發現了一點不同。
    不等他再嚐試，忽聽淩越說：“你點燃個東西丟回去。”
    看來她也察覺到身後的東西對火這個東西也有反應。
    也不管她沒回頭是如何察覺到的，解雨辰直接把煙盒內襯扯出來，準備點火的時候下巴壓了下她的肩膀，不等他提醒，淩越就放緩了速度。
    煙盒內襯迅速燃燒起來，解雨辰有技巧地將之彈向後方。
    “它怕火！”解雨辰心裏鬆了口氣。
    有怕的東西就好！
    淩越道了聲“好”，拐了個彎不再毫無目的的往前奔逃，而是尋了一處荒廢的院子。
    院子裏依舊有很多房間，房間裏堆放著各種雜物垃圾。
    落地後顧不上其他，在淩越暴力打砸拆遷的時候，解雨辰迅速在雜物垃圾堆裏搜尋自己需要的東西。
    助燃物，洋酒，酒精，破爛布料塑料木棍……
    那東西追得很緊，即便淩越突然轉換方向打了它一個措手不及，之後又全力以赴加快速度，稍微拉開了一點距離。
    能拖延的也不超過兩分鍾。
    解雨辰就開始聞到空氣中那種惡臭的氣息！
    迅速將塑料布料纏繞在棍子上，灑上酒精做了個簡陋的火把，解雨辰拎著幾瓶洋酒出了房間。
    庭院裏淩越已經用拆卸的木頭堆了個不大的圓形，周圍的房屋也基本被她推倒成互相擠壓觸碰的姿態。
    無需交流，解雨辰將洋酒砸碎在木頭堆上的幾個方向，然後點燃火把，引燃幾個方向灑了洋酒的木頭。
    此時整個院子的上空，都已經彌漫著直衝靈魂的惡臭，翻騰的黑霧也盤旋著從頭頂壓了下來。
    如果這些木頭不能及時燃燒起來……
    好在關鍵時刻，他們沒有那麽倒黴。
    火迅速燃燒蔓延成一個圈，把他和淩越包圍在中間。
    氣勢洶洶壓下來的扭曲的空氣，以及黏稠的黑霧都被火焰燃燒的熱氣逼退了數米。
    解雨辰長舒一口氣，緊繃的神經剛鬆緩下來，就聽身後的淩越說：“花兒爺，是你放的火……”
    解雨辰若有所覺，轉身回頭看她。
    就見越發洶湧的火焰照耀下，淩越眸中閃耀著奇異的光彩：“縱火燒房，要賠多少錢？”
    解雨辰：“……”
    不想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