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睡當然是不可能的。且不說關係還沒到這個份上，就算是因為某些世界之外的力量，也斷然不可能在這裏發生這種情況。
    喬姝按照老樣子睡在裏麵的休息室，喬霜白則是落窩於辦公室內的沙發上，這裏是唯一一個還能勉強清理出空地的地方。
    “你要是嫌這裏的味道不好，也可以出去，館內隨便一個地方都可以睡。”
    喬姝坐在畫架前，一邊用鉛筆打著底稿一邊說道。
    “哪裏，我最喜歡油彩的味道了。”喬霜白嫌棄地扒拉了一下沙發上原本蓋著的一條沾滿了油彩顏料的披肩，款式非常老舊，估計不是喬姝本人的物品。
    雖然堅持睡在休息室外間當個守門員，但既然喬姝表明了不介意他到處參觀的意思，喬霜白還是起身下樓四處逛了逛，重點看一些容易遺漏的邊邊角角，用自己的影子進行布防加固。人眼看不到的地方，無形的防護罩拔地而起，杜絕一切非自然力量進入的可能。
    當然在某些時候，它也可以防止內部的一些東西溜出去。
    喬霜白看了眼展覽館內布置的藏品，也不知這些是喬父喬母當初遺留下來的，還是喬姝自己收集的。但凡有普通人誤入這個地方，估計都少不得引發一番騷亂。
    喬姝在繪畫的時候向來對外界感知極低，喬霜白沒有上去自討沒趣，在展館內部逛了個遍之後，無聊地趴在外部走廊的欄杆上發呆。
    從這個位置正好能望見不遠處剛開業的那個大商場，讓他想起很久以前自己還不能動彈的時候，也是隻能和喬姝一同呆呆望著窗外人來人往的熱鬧，一處繁華一處孤寂，怎麽也融入不到其中。但好在，自己不是孤單一人。
    隻是後來，喬姝就不見了，隻剩下喬霜白一個。他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不知道呆了多久，出來後隻記得當初那個安靜地如同人偶娃娃一般的小女孩，即使其實一句話也沒有說過，但她也是喬霜白誕生的理由。
    所以不需要任何猶豫，喬霜白出現在了長大後的喬姝麵前。喬姝不認識他很正常，她也和以前大不一樣了，臉上會有鮮活的表情，還有了新的人際關係，這都讓喬霜白感到無比好奇。
    他觀察，他揣測，他模仿，如果自己變成和喬姝一樣的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麽，或許就能明白當初是為什麽會誕生在那個孤單的房間了吧。
    太陽逐漸西沉，天空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黃色。遠方紅霞漫天，從這個地方望過去美的像一幅畫一樣，也不知在當初選址的時候是否考慮過這一因素。
    在城市中心，這正是夜生活即將開始的序幕。除了老人和孩子，正值青壯年的男男女女從不會如此早就入睡，就連超市的折扣時間往往也在八九點之後了。
    對麵的大商場此時卻已然一副麵臨打烊的樣子，喬霜白算是眼看著人流逐漸離去的。白日的熱鬧仿佛曇花一現的海市蜃樓，大家如同約定俗成一般，到了不太好的時間便紛紛離去，就算有不知道往事的人也往往隨了大流，隻餘一兩個還沒玩夠的青少年還在附近徘徊。
    隻可惜附近沒什麽配套的娛樂設施，如果這間美術展覽館開業的話，倒是有地方可以收留他們。喬霜白撐著下巴，漫無邊際地想到，估計這些人待不了多久也都馬上會離去了吧。
    同喬霜白一樣，對麵商場樓上的欄杆處也有一人正在倚欄眺望，看到喬霜白這個同道中人，隔著老遠還熱情地揮了揮手臂。怕喬霜白看不見，他頓了頓，直接拔掉了另一邊的手臂舉起來揮舞，從姿勢看，整個人都激動地飄在了空中。
    “……”看來不是打招呼，而是在嚇唬人呢。
    喬霜白不甘示弱，呲著牙衝對麵笑著，漆黑的影子眨眼便覆蓋了整座建築物的外牆。
    不用實際比劃也肉眼可見的實力差距，對麵的鬼受到億點點震撼，灰溜溜地躲進了商場。
    帶著打勝仗的喜悅，喬霜白哼著歌回到頂樓的辦公室，正巧喬姝的作畫也到了尾聲。她伸著懶腰，對上喬霜白得意洋洋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發生什麽事了嗎？”
    突然有點體會到了養寵人的心情，工作一天回到家看到愛寵滿足或者心虛的樣子，總會忍不住擔心它是不是憋著什麽壞等自己發現呢。
    “沒有，我來問你晚上想吃什麽？”喬霜白沒有提起商場的問題，喬姝剛出事不久，就算要找樂子，也還是多讓她休息幾天吧。唉，人真的太脆弱了。
    “青椒肉絲。從這出去走過三個路口，紅綠燈旁邊有個小餐館，會賣便宜的盒飯。”
    “ok，我去買回來。”
    喬霜白離開後，喬姝活動了一下身體，自己推著輪椅在館內巡視了一圈。真難得，邀請喬霜白來這裏，自己居然沒有感到那種一切被擾亂的躁動，就好像已經和他相處過很長時間了一樣。
    在喬姨母家中時，因為有其他人在還不覺得，現下隻有自己和他兩個人在，竟是有種非常合拍的默契。有些人，你光是和他獨處一室都會讓人坐立難安；但另一些人，就算在一起默默地坐著什麽也不幹，也不會有絲毫不好的情緒產生。
    喬姝忍不住咬了咬指節，輕微的疼痛表明自己並未處於夢境之中，那麽這種異常的情緒究竟是為什麽。難道喬霜白那小子還真就溫水煮青蛙成功了？
    拋去這些不提，買回來的晚飯非常美味。即使是低廉的盒飯，掌廚老板也絲毫沒有偷工減料，完成的成品堪稱一絕。把外包裝的白色塑料盒換掉，換上高價精致的餐盤，放高檔飯店裏賣個一百塊錢也不為過。
    之後的幾天就這麽毫無波瀾地過去。
    喬姝又完成了一幅新的畫作，將它擺放在了樓下的展廳中。腿部的石膏也去醫院拆掉，查了恢複狀況，非常良好，不會有任何後遺症。
    兩人略微收拾了一下之後，就帶著需要更換的物品返回了喬姨母家中，日常上學的時間總不好繼續在美術展覽館和學校之間往返，也太遠了一些。
    新的畫作被放置在《湯》的旁邊，一同目送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畫麵上，青澀的少女穿著潔白的芭蕾舞裙，如同耀眼的白天鵝翩翩起舞。
    她的脖子上戴著一條細細的銀鏈，仔細一看，上麵似有血跡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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