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房間時，喬姝並未離開太遠，堪堪走過外廊屋簷的樣子。
    她的位置處於整個小院偏左，距離大門的中心線還有足足五六步的距離，怎麽也不該正視位於大殿正中央的塑像雙眼。
    女神醫的一雙眼睛是塑像上唯一沒有褪色掉色的地方，漆黑如墨，炯炯有神，有如活人一般。更加生動的是她的眼神，此刻竟斜瞟四十五度，硬生生改變自己的麵容朝向，死死地盯住喬姝的雙眼。
    背後泛起一身冷汗，身後正是房間的窗戶，孫怡菲感受到的視線來處不言而喻。可是為什麽這裏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難道遊樂園裏的軟體怪物還不是全部？
    喬姝掌心發麻，進入香火廟時一時大意，加上前麵戰鬥帶來的疲憊，她並未用“眼”觀測過裏麵塑像的情況。但無論如何，在她們進入時，塑像一定不是如此滑稽的眼神朝向，不然她在進入的第一秒肯定就發現了。
    蘇白白拉著孫怡菲的胳膊擋在她麵前，看到喬姝的動作突然頓住，兩人均是屏息凝神，知道恐怕又生變故。
    恐懼來源於未知，發現出處之後就好辦了。
    見塑像暫時隻有眼神的變化，喬姝快速用“眼”在它身上過了一遍。本應潔白的神像此刻渾身沾滿黑氣，隻是這一黑氣並不濃鬱，均勻地環繞在它的身邊，中間空了個大洞，像是被誰硬生生挖走了似的。
    黑氣中間是一縷微弱不可見的白色靈體，看著和薑一的樣子有些相似，但並不完全，大約隻有一圈大小，隨時都有可能在下一秒消失的樣子。
    出問題的塑像隻有中間那座女神醫的，兩側幫手的塑像均是空空如也。喬姝從他們身上看不到什麽，卻沒來由的感到一絲難過，就好像裏麵的東西挨不過時間的切磋，已經翁然消散一般。
    “應該沒有大事。”喬姝判斷道，退回窗邊，向蘇白白和孫怡菲講述了一下廟內的異常。
    “什、什麽？”孫怡菲聽後牙齒都在打顫，眼神根本不敢往正殿的方向掃去，雖然就算看過去，她也沒有喬姝這般好的視線，什麽也看不清。
    蘇白白膽子大一些，跟著朝那個方向看了好幾眼。她看不清塑像的神情，隻能看到正殿內三個巨大的黑影，但確實能感受到一股讓人很不舒服的視線傳來。
    “那我們怎麽辦，先出去嗎？”蘇白白問道，有這種異常的東西在身邊，即使對方還未發難，也足夠讓人坐立難安了。
    “她身上的黑氣和薑一差不多，並不濃重。”喬姝答道，她皺著眉，冥冥之中總感覺這個塑像應當和度假村內的怪物異變脫不了幹係：“不知道她的攻擊手段是什麽。從眼神來看，對我們不像是友好的態度。”
    陳述完客觀事實，喬姝衝蘇白白微一點頭，同意了對方的想法。雖然在意，但喬姝從不自大。這種東西還是等喬霜白來了再調查吧，沒必要在這種詭異的地方待著死磕。
    於是三人保持著來時的隊形，如鵪鶉般哆哆嗦嗦地向大門移動。期間，喬姝的眼神一刻也沒離開女神醫的塑像，對方確實是一刻不停地緊盯她們的行動，瞳孔中的情感很複雜，似有怨毒，又有無所謂的淡然。兩種情緒交雜，讓三人如芒在背。
    孫怡菲因為害怕，不敢往正殿方向看去，隻全程望著敞開的大門。怪談裏不是經常會有這種橋段嗎，好不容易等主人公跑到門口的位置，“啪”的一聲大門全都關上了，將他們徹底困在房間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孫怡菲生怕自己等人也遭遇這樣的事情，一麵在心中唾罵自己別烏鴉嘴，一麵充滿渴望地望著外界。深山老林再怎麽恐怖，也比不上眼前的威脅不是。
    終於一步化作三步，孫怡菲一腳跨在門欄上，感受到了來自外界的寒風。還沒等她內心高興起來，就看到遠方正路的方向湧動著一群黑色的影子。
    它們海浪般波濤起伏，連成一片，怎麽也想象不出其模樣是人或者是什麽自然野生動物。
    “小姝，蘇、蘇老師……”孫怡菲顫抖著聲音，下一秒就快哭出來了：“你們說的軟體怪物，是、是這些嗎？”
    喬姝和蘇白白回頭一望，那連綿不斷的起伏，粗略估計至少有五隻以上！
    暗罵一句髒話，蘇白白猛地扯過孫怡菲的後頸，把她拉入廟中，下一秒快速合攏門扉，插上門栓。以這建築物的陳舊來看，怕是撐不了多長時間，但能拖延一陣是一陣了。
    “怎麽會這麽多……”喬姝握緊了手中的菜刀，難道喬霜白失敗了？他信誓旦旦說的那麽好聽，結果就是個騙子嗎！
    “喬姝！”蘇白白語氣嚴肅，喚回了神遊的理智：“它們最多五分鍾就會到來，你有辦法同時對付這麽多嗎？”
    放過下意識咬上的指節，喬姝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沒什麽把握地說道：“如果是一隻隻來，我應該可以堅持。”
    “好。”蘇白白點頭，瞟了一眼沒什麽動靜的正殿。現下不知道這群怪物是否是被塑像所招來的，腹背受敵，隻能先放過暫緩的一方：“先不管塑像。這裏地形狹小，遮擋物多。我和孫怡菲身上的泥土還沒有卸去，它們的探知能力不會那麽靈敏，一會兒我倆帶著多餘的在這裏兜圈子，你趁機趁它們分散的時候一個個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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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罷，又轉向孫怡菲確認道：“孫怡菲，你有問題嗎？”
    孫怡菲很想說自己有，她方才是第一次看到傳說中的軟體怪物，恐懼讓她腿軟。但一想到待會兒喬姝要為了她們直麵那種怪物，在自己沉睡之時也是蘇白白一路背著自己跑了這麽遠。孫家的女兒不能成為隻會拖後腿的孬種，堅強地抹了把臉上的眼淚，孫怡菲顫聲答道：“……沒問題！”
    危機時刻，多說一句都是浪費時間。三人快速行動起來，把屋內的一些桌椅搬出放在門口，或者置於一些不會絆腳卻又方便拿取的地方。
    電光火石之間，還沒等她們全部布置完畢，大門處先是傳來某種撞擊，像是意欲推門而入卻被拒絕。隨後那聲音停了一瞬，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更加激烈的撞擊。門栓發出“哢擦”一聲不堪重負的聲音，裂痕迅速蔓延，連屋簷的青瓦都散落了不少下來。
    “嗚哇！”孫怡菲嚇了一跳，抱著手中的長帚掃把往後就是一跳。
    蘇白白同樣拿著一把雙人長木凳，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她和孫怡菲別的沒什麽長處，勝在體力好，隻要不是陷入長時間拉力戰，拖延個一兩分鍾應當是沒什麽問題的。
    年邁的木栓頑強堅持了一分鍾，終究還是被破開了。濕滑粘膩的軟體怪物破門而入，說時遲那時快，喬姝站在門口一側，飛快將菜刀向其扔去並召回，手起刀落，第一隻怪物很快發出含糊不清的哀嚎，倒地化為黑煙。
    可它們數量實在太多，第二隻在半路硬生生調轉方向，朝著喬姝襲來。第三隻、第四隻繼續往前衝進香火廟，朝著庭院更深處左右兩側站立的孫怡菲與蘇白白襲去。
    踩著腳下的滑板，喬姝將怪物溜至牆上。地形果然同樣限製不了它們的身軀，隻是速度比起喬姝而言要慢很多。用同樣的方法解決掉第二隻怪物，順帶發現意欲爬牆偷襲的第五隻，一並解決之後來不及休息，趕忙下去幫助溜著怪物滿院子亂竄的另兩人。
    在今天之前，喬姝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成為“戰神”這種角色。精神與體力都快到極限了，多巴胺帶來的滿足感還在繼續鼓勵腎上腺素的分泌，讓她一時竟是暢快更多，唯有下落至地麵時差點從滑板上跌下的腿腳預示著能力的極限。
    薑一跟在蘇白白旁邊止不住地尖叫，仿佛隻要她叫的夠大聲就能幫助轉移怪物的注意力一般，可結果卻是一如既往地被忽視，連想要插手幫忙的力氣也沒了。
    孫怡菲那頭也好不到哪去。她前期沒怎麽消耗體力，人又年輕，跑的倒比蘇白白快，帶著怪物一直在走廊和房間幾進幾出，可恐懼哪是那麽容易戰勝的。一個不小心人就摔倒在地，再抬頭怪物已至身前。
    孫怡菲被嚇得愣在原地，恐懼到極致時人是發不出聲音的。她隻能看著蠕蟲般軟糯的身軀在眼前如海綿般展開，屋簷下深不見底的黑暗蔓延成一片，不知誰是螳螂，誰又是黃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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