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蘇白白克製住自己的恐懼，想從自己這裏得到的東西居然是和喬姝有關。
    喬霜白挑了挑眉，麵對她專注且認真的表情，緩緩答道：“如果是這個，我想我應該可以保證，我對喬姝的性命沒有興趣。不然我早就可以下手了，何必跟在一旁浪費時間，還將自己的力量分給她。”
    蘇白白握緊的拳頭鬆了下來，喬霜白沒有騙她的必要，得到這個答案她便放心了，對著他一笑道：“好，那我就不打擾你繼續看風景了。”雖然她看不到薑一，但從脖間項鏈的狀態來看，再和喬霜白單獨待下去，薑一怕是要有些應激了。
    見蘇白白轉身就走，喬霜白出口叫住了她：“你不問我的目的是什麽？”
    蘇白白搖了搖頭，很有自知之明地道：“我說了，這不是我有立場和能力能夠過問的事情。而且就連喬姝都不知道，你會願意坦誠告訴我嗎？”
    聞言，喬霜白笑了笑，這倒是實話。不過他並不打算放蘇白白走，正好他有些疑問說不定可以在她身上得到解答：“留下來聊聊吧，蘇老師。你問了我一個問題，作為交換，我是不是也該問你一個才算合理？”
    解釋權在喬霜白身上，蘇白白對他用什麽理由把自己留下並不在意。隻要沒有危險性，就算問幾十上百個又有什麽關係呢，反正她現在回房間也是靜不下心，滿腦子隻想著晚上的行動：“可以，你問吧。”
    喬霜白的目光在她和薑一之間掃了掃。怪物不懂人的情感，隻能靠著觀察不斷學習和模仿，但很多時候喬霜白並不知道自己所表露的情感究竟意味著什麽，又會帶來怎樣的後果。除了逗喬姝時感受到的快樂，喬霜白絕大多數的情感表露全是依靠腦中樣本的反應來一比一複刻的。
    人的情感太過複雜，同一件事不同人的反應也會不同。比如同樣考試不及格，喬姝會淡然無視，孫怡菲會抱怨乃至低落，喬高遠則是害怕被叫家長。
    前期喬霜白隻能通過最大數量樣本的統一反應來表露自己該有的外在情緒，再通過喬姝的反應及時調整。所以他花了大半個學期才完成和喬姝拉近距離這一項工作，可倒底是中間哪一個環節起到了關鍵性作用，他並不清楚。同時，他也不知道由於自己一時興起的行為會導致他和喬姝的關係在未來走向何方。
    蘇白白和薑一是一對很好的樣品，喬霜白決定從她們身上入手，來進一步拓展自己關於人類情感交流與關係演變這一課題的理解。
    “我看過很多你們拍的電視劇。”喬霜白開口：“裏麵有很多人的故事與你們的經曆相似，這些人大多在戰勝曲折之後走到了一起——以愛侶的身份。而你們卻不同，從前麵你們親口告訴我們的信息來看，你們隻把彼此當作是原生家人的替代品。我想要知道，這中間究竟是哪裏導致了不同。”
    說完，喬霜白又想起來曾經惡補過的人類常識，對蘇白白質問道：又或者你們其實一直在騙我們？我知道人類社會中通常會歧視同性別之間的密切關係，你們是因為擔心遭受別人異樣的眼光才會用這個借口來保密？”
    薑一聽後連連擺手；蘇白白沒忍住笑了出來，她此時很想和薑一對視，一定能看到彼此眼中的無可奈何。這個問題她們在大學時就被人問過很多次，沒想到喬霜白特地叫住自己，居然也是問這種事。
    在她看來，喬霜白的問題很簡單，無非就是詢問她是否和薑一是一對。老師往往能夠從學生的提問中察覺到他們對某一類知識的缺失以及渴望，蘇白白並不覺得這個老生常談的問題對她有什麽冒犯，相反她很高興能聽到喬霜白的這個提問。
    詢問意味著好奇，好奇心永遠是獲取知識的第一源動力。知識是一種非常特殊的“汙染物”，隻要接觸過就很難再回到以前對它一無所知的狀態。
    根據蘇白白對喬霜白的了解，目前他能接觸到的人類裏麵，基本是以喬姝為主，自己和孫怡菲算是輔助與添頭，包括自己在內的這些人並沒有不可說的陰暗情緒。如果喬霜白能保持住這份求知欲長期受到健康情感與關係的侵染，或許有一天她真的能放下心來安心與這個偽裝成人類的怪物相處，那時說不定“偽裝”這個前綴也可以被去除了。
    “我曾經被很多人旁敲側擊地問過這個問題。”蘇白白笑道：“就連林隱都曾經問過我。我知道我們的關係在旁人看來似乎有些親密過頭，但正如薑一曾經提到她把我當成姐姐與母親的映射，我也是真的把她當成妹妹看待。”
    “有一段經曆我從沒有和別人提起過。在進入孤兒院以前，我還和父母在家時，曾經真的有過一個妹妹。不過她實在太過脆弱，生下來身體就不太好，一天到晚哭個不停。我從最開始的對於父母把精力全部轉移到妹妹身上的不滿、嫉妒，再到覺得她哭的真的很可憐，開始盡我所能學著照顧她，也不過幾天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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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我這個妹妹還是沒能挺過幾個月，早早就離我們而去。當時會選擇去照顧薑一，也是因為她來時天天哭泣，我當時不禁就想啊，要是我的妹妹能活下來長這麽大，會不會也是她這個樣子？畢竟她倆都很愛哭嘛。”
    “一開始我並不想接近薑一，她會讓我想到我早去的妹妹，進而想到已經不在的父母。可是後來看到她似乎在被人欺負，終究還是放心不下。雖然年齡對不上，不過萬一我的妹妹有機會轉世重新來到這個世上，我不希望她遭受這樣不公的對待。”
    “人總是對失而複得的東西格外珍重。我和薑一便是如此。電視劇和其他文學創作中，常把所有的珍視都歸於愛情。我想這是因為親情與友情實在是太多人唾手可得的東西了，於他們而言，唯有虛無縹緲而又神聖真摯的愛情才值得想象與追求，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是這樣的幸運兒。”
    喬霜白偏了偏頭，他看著薑一的神情，她臉上滿是認同，沒有一點因為意見不同而暗藏心事的樣子。喬霜白想到了一個詞語，靈魂知己，雖然他並不清楚究竟能不能這樣使用。
    “你說了什麽。”喬霜白說道：“但我還是不太理解。”
    “沒關係。”蘇白白對這位笨拙的學生循循善誘：“你可以先記住我今天所說的話，在生活中一步步觀察我們和別人的同與不同，就像你之前試圖從電視中學習的那樣。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是完全獨立的個體，我們不可能擁有完全一致的思想，但總有些事情殊途同歸。”
    “那如果把這種情感與關係套用到我和喬姝身上，如果我學著你們的樣子去模仿，我們最後又會是怎樣的關係，朋友，家人，還是戀人？”
    “這就要看你們自己所走的路了。”蘇白白說道：“但無論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它們都是非常美好的一種情感。如果你們真的能擁有這種健康的關係，我和薑一都會為你們感到高興和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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