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春的雨
    2003年清明時節的雨絲纏著新柳，將青石鎮裹進灰蒙蒙的霧氣裏。鎮東頭老供銷社的磚牆上還留著褪色的&34；農業學大寨&34；標語，斑駁的木門吱呀作響，露出裏頭蜷縮的少女。十五歲的林小滿抱緊膝蓋，濕透的藍布衫貼在嶙峋的脊背上，像片被風雨打落的枯葉。
    三個月前，她被鄰村王寡婦以&34；進城打工&34；為由騙到鎮上。那夜在長途汽車站，穿皮夾克的男人遞給她半瓶礦泉水，甜膩的橘子味混著刺鼻藥水味，她隻記得天旋地轉後，自己被塞進輛破舊麵包車。等再睜眼時，已躺在這間堆滿化肥袋的雜物間。
    &34；小畜生倒是命硬。&34；男人吐掉煙頭，龜裂的指節捏住她下巴。小滿認出這是鎮小學的劉會計，開學總愛摸女生辮子的那個。他布滿老繭的手掌順著她細瘦的胳膊滑向腰際，&34；聽說你爹喝農藥走了？&34；
    第二章 荒唐的&34；婚禮&34；
    那年小滿剛滿十六。劉會計翻出壓箱底的龍鳳帖，請來鎮上唯一照相館的老周師傅。閃光燈亮起的瞬間，小滿盯著鏡框裏穿碎花襖的自己——那是娘生前用糧票換的，如今沾滿牆灰。
    &34；按老規矩，三日回門。&34；劉母把紅蓋頭扔在八仙桌上，銅盆裏浮著幾片艾草。小滿縮在廂房角落，聽見外頭嗩呐吹《百鳥朝鳳》。前年鄰村春妮也是這樣被抬進周家，三天後在井裏撈上來時，手裏還攥著半截臍帶。
    第三章 肚子裏的秘密
    第二年驚蟄，小滿在灶台邊打翻了熱粥。滾燙的液體順著腿肚子往下淌，劉會計蹲下來查看時，渾濁的眼珠突然發亮：&34；要當娘了？&34；
    消息傳開那日，鎮衛生院的劉大夫捏著b超儀直咂嘴：&34；才十三周？這孩子...怕是養不大。&34；劉母整夜跪在觀音像前燒紙，香灰落滿褪色的藍布圍裙。小滿蜷在閣樓聽著樓下念經聲，摸著平坦的小腹發抖，那裏正孕育著不該存在的新生命。
    第四章 血色黎明
    2005年臘月初八，北風卷著雪粒子往窗縫裏鑽。小滿盯著產床上泛黃的床單，聽見助產士驚呼：&34；胎位不正！&34；冰涼的器械探入身體的劇痛中，她恍惚看見娘站在床尾，手裏攥著把沾血的鐮刀。
    &34；是個帶把的。&34；接生婆剪斷臍帶時，血水順著搪瓷盆邊緣往下淌。劉會計蹲在門外抽紅梅煙，火星明滅間映出牆上泛黃的獎狀——&34；優秀共產黨員&34；的紅字褪成了褐色。
    第五章 消失的新娘
    開春時鎮上瘋傳，劉家媳婦跟野漢子跑了。護林員老趙在野豬溝發現件碎花褂子，旁邊散落著撕碎的火車票。票根顯示目的地是省城，發車日期正是小滿消失前三天。
    &34；造孽啊！&34；劉母癱坐在門檻上，懷裏抱著個繈褓。孩子瘦得像隻貓崽，左腳踝有塊心形胎記。村裏老人說，這胎記和二十年前難產死的春妮一模一樣。
    第六章 不速之客
    2010年清明，鎮中學新來的美術老師在舊貨市場發現個男童。孩子蹲在牆角畫太陽，蠟筆勾勒的輪廓竟是個月亮。&34；叫姐姐。&34；男孩突然抬頭，漆黑的瞳孔裏泛著詭異的青光。
    老師帶他到派出所，登記簿上赫然寫著&34；王小滿之子&34；。戶籍科老張翻出泛黃的檔案：&34；他娘叫林春梅，二十五年前失蹤的。&34；窗外驚雷炸響，雨幕中隱約傳來女人嗚咽，像是從地底傳來的嗚咽。
    第七章 夜半哭聲
    搬進老供銷社改造的出租屋那晚，江老師總聽見天花板傳來彈珠落地聲。第四天淩晨，她被窸窣聲驚醒，手電筒光束掃過儲物間，照見個穿藍布衫的女人正蹲在地上——那姿勢像極了她在美術課上見過的男孩。
    &34；媽媽...&34；冰涼的小手搭上她腳踝。江老師尖叫著後退，撞翻了積灰的樟木箱。泛黃的結婚照飄落，劉會計年輕的臉在月光下扭曲變形，背後站著個渾身是血的女人。
    第八章 血色傳承
    縣醫院檔案室裏，主任醫師翻出2005年的接生記錄：&34；產婦林氏，大出血死亡。男嬰先天心髒畸形。&34；護士指著角落的舊報紙：&34；看這個，去年有個女清潔工在垃圾站發現棄嬰，也是心髒問題。&34；
    窗外飄來燒紙錢的焦糊味，混著若有若無的嬰啼。值班醫生抬頭望向窗外，住院部三樓某扇窗戶閃過藍光，像極了當年小滿嫁衣上的繡花。
    第九章 往生者歸來
    中元節那晚，江老師被敲門聲驚醒。門縫下滲進暗紅液體，在水泥地上蜿蜒成符咒般的圖案。對講機裏傳來童聲：&34；老師，我媽媽讓我送禮物。&34；
    監控屏幕突然雪花閃動，畫麵中出現穿藍布衫的女人。她懷裏抱著繈褓，腳踝處心形胎記滲著血珠。當畫麵掃過客廳全家福時，江老師渾身血液凝固——相框裏穿中山裝的&34；丈夫&34；，分明是二十年前就該死去的劉會計。
    第十章 永夜將至
    殯儀館焚化爐前，江老師攥著從垃圾站撿回的日記本。最後一頁畫著個太陽，旁邊歪扭的字跡寫著：&34；媽媽變成星星了，但月亮會記得。&34；泛黃的紙頁間夾著張黑白照片，穿碎花襖的少女抱著嬰兒，背後是開滿野花的墳塋。
    淩晨三點，監控室傳來異響。值班員調出畫麵，看見江老師正站在供銷社廢墟前。她腳邊蹲著個藍衣小童，正用蠟筆在水泥地上畫圈圈。圈中心漸漸顯出血色的&34；冤&34；字，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嬰啼，像是從地獄裂縫裏滲出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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