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軍衛總衙。
    夜色已晚，此地卻依舊還是燈火通明。
    內閣次輔楊柯既是接下了此事，他做事自是極為認真，不止是將府軍衛的軍備、名冊一個個對過去，更是挨個對著府軍衛的將領詢問。
    可謂是嚴謹到了極致。
    隻不過楊柯雖是負責主導此事，可真正的裁定權根本不在他手裏。
    赤龍十衛為陛下的私兵。
    這是大奉數百來年的法度傳統。
    哪怕是刑部也隻能負責審問跟羈押，卻根本沒有處置的權柄。
    因而如今的這些府軍衛將領皆是被押在總衙之中。
    楊柯看了一眼笑嗬嗬的李斯跟韓立誌：“老夫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剩下的事情想來也無需老夫了，府軍衛的情況的確是觸目驚心，陛下的手段也的確是幹脆果決，裁軍赤龍十衛這般大的動作，硬沒有鬧出什麽大動靜。”
    “老夫亦是深感佩服。”
    “隻是有一句話卻是不得不說。”
    李斯笑嗬嗬的看向楊柯：“閣老請說。”
    楊柯抬起頭看著皓月：“這大奉不是一日變成這樣子的，陛下也不是隻是當一日的君王，有些事情做起來不能那麽急切，當是以穩妥為主。”
    “大奉這艘船，也未必就如表麵那般宏偉光鮮。”
    他言盡於此，便是站起身離開。
    緊隨其後的則是數位朝中重臣，這些人都是寒門儒家一係的臣子，他們此來也是為了協助楊柯整理府軍衛的情況，亦是想要借此獲取一些名望。
    最多明日。
    有關內閣楊柯協助陛下整頓赤龍十衛的消息就會傳遍整個大奉。
    此事之中盡管寒門儒家沒有獲得什麽實質性的利益，但隻是這般名望就已是收獲足夠了，且不論黎民百姓如何評論，就說那些世家豪強也當知曉如今陛下更喜歡儒家哪一派，這對於寒門儒家接下來行事會增添幾分優勢。
    李斯一臉笑容看著楊柯離開的背影，待其身影徹底消失後。
    他方才扭頭看向韓立誌：“今夜之內，府軍衛的將領必須要徹底收攏過來，能做事、有能力的便留下來的，若是沒能力又不能聽的...”
    “皆抄家流放！”
    陛下在選鋒衛、武隆衛、掌侍衛做事是比較柔和的。
    這是因為這些衛固然是同樣糜爛，可內裏的情況卻沒有那麽複雜。
    畢竟掌侍衛、武隆衛、選鋒衛可不是什麽油水多的地方，武將勳貴安插在這些地方的人手也多是以練兵為主，反觀是府軍衛所負責的是帝都皇城的巡視，其中的情況太過複雜，各方勢力的人手都在其中。
    李斯必須要保證掌侍衛內部不會有太多的篩子。
    這亦是他日後收攏執金吾的底牌之一。
    韓立誌恭敬的低頭：“卑職知曉如何做。”
    今日他也算見識到了陛下麾下之人的能力。
    李斯此人看似極為溫和，好似儒家那般儒士，可真正做起事來卻是比法家的酷吏還要狠辣，韓立誌有些難以下手的將領，李斯隻是三言兩語就將其內心徹底擊潰，其手段絕非尋常可有，嫻熟程度更好似在刑部摸爬滾打了數十年那般，當真是讓人有些畏懼。
    李斯微微頷首：“讓人盯著武將勳貴那邊。”
    韓立誌點頭：“我已讓三弟過去盯著了，他為人小心謹慎。”
    李斯又說道：“儒家那邊也是一樣，派人過去盯著。”
    他如今雖是刑部右侍郎，可這個右侍郎終究隻是擔任了幾日，麾下還沒有多少可用之人。
    這也是李斯目前必須要解決的問題。
    “必須要開始加速了啊...”
    “否則如何能跟得上陛下的步伐。”
    李斯心中默默想著。
    ..........
    首輔張旭的府邸。
    此地亦是燈火通明的模樣。
    隻是不同於府軍衛總衙跟楚國公府邸那般壓抑、肅穆的氛圍。
    張旭這邊卻是未曾有那般如臨大敵的表現，他本人更是神情輕鬆的聽著一個個情報傳回，而後嘖嘖稱奇說道：“陛下的手段當真是淩厲。”
    “班底也已是徹底成型了啊。”
    “拓跋菩薩、陳芝豹、李斯、孫英、周林、張角、韓立誌！”
    “內外皆有啊！”
    “赤龍十衛的軍權已是塵埃落定！”
    僅看這些名字就知曉儒家的勢力有多強。
    楚國公那邊都沒徹底弄清楚的情況，張旭這邊不費吹灰之力就已將沈楠今日的種種動作調查清楚，就連孫英這般小人物亦是記錄在冊。
    同為內閣大學士的周澤眉頭微皺：“閣老未免表現的太過輕鬆了，赤龍十衛歸於陛下於我們而言，的確是無傷大雅，可陛下在此次事件之中所表現出來的手段以及那種肆無忌憚的形式風格，卻是大有不妥！”
    赤龍十衛原本是武將勳貴所掌握的。
    如今就算歸於陛下之手，也是無妨。
    畢竟武將勳貴本就是跟陛下一條心的，隻不過雙方屬於內部糾葛而已。
    周澤更看重的沈楠所展現出來的底蘊跟手段，尤其是那種肆意殺伐的手段，這種手段對付武將勳貴，儒家自是不痛不癢，可若是對付他們呢？
    堂堂一衛的指揮使說殺就殺。
    那麽往後會不會二品、三品官員也是說殺就殺？！
    張旭眯起眼：“老夫自然知曉陛下的行事風格不妥，大奉糜爛的地方可不止是武將勳貴，我儒家之中亦有品行不端之人，或是家族內有人仗勢欺人，以陛下的性情自是日後會對儒家動手，或者說他本身就是有此意！”
    “自古以來，君權跟相權本就是相對的。”
    “本朝雖無相國一說，但內閣首輔便是等同於相國！”
    “君王所掌握的權勢越多，相國所掌握的權勢就越少。”
    “先帝、明崇帝是以穩妥為主，因而我們能夠掌握更大的權勢。”
    “當今陛下...這位可是要做武王啊！”
    他搖頭說道：“隻是要做武王，可沒什麽好下場的。”
    沈楠的行事風格固然肆意，但是對付儒家可不是跟武將勳貴那般一殺了之，武將勳貴的人數是有限的，各大國公也就那麽多嫡子，殺光就沒了。
    可儒家呢？
    你今日殺一個首輔，明日儒家立刻就能再推出一個首輔來！
    這天下儒士皆為儒家之人，陛下如何能殺的過來？！
    武王這條路從開始就是死的。
    除非是學大奉太祖以一場場勝利，將皇權推到至高無上的地步，否則就根本壓不住天下儒家之人。
    可問題是沈楠能行嗎？
    在張旭看來自然是不行的，陳芝豹、拓跋菩薩這些人固然厲害。
    但赤龍十衛那是什麽成色？！
    陛下如何能將赤龍十衛打造成精銳軍隊？
    就算練出軍隊去哪打，打誰？
    幽州，還是涼州？
    涼州可是武將勳貴的地盤，也是儒將的地盤，陛下今日是以雷霆之勢收攏了赤龍十衛，但武將勳貴也皆是離心離德了，涼州那些武將勳貴能容忍赤龍十衛過來搶功勳？幽州就更不可能了，蠻莽妖族要是那麽好對付。
    鎮北王早就率領百萬大軍蕩平蠻莽妖族了。
    張旭輕聲說道：“且等著看吧....”
    要想穩固天下，還是得依靠他們儒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