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一段天藤緊緊蒙蔽住鐵浮屠的雙眼後，他已然成為了一具真正的雕像。
    至此，鐵浮屠——即龍小雲的所有操作如同泥牛入海，再無反饋回應。
    在這瞬息萬變的頂分局中，這般長時間的控製自然已經足以致命了。
    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顯而易見。
    龍小雲眼睜睜看著絲血的弓箭手高效而精準地終結了自己。
    龍小雲自被天藤束縛住的那一刻起，便開始沉默起來，眼神帶著些許渺然，不知在想些什麽，好像思緒飄向了以前。
    直到自己複活在了屏幕之中，她的眼神才再次恢複了那靈動的傲慢。
    但她的手和狀態都顯而易見的放鬆了下來，隻是此時的她遙望遠處的人……看起來有些茫然。
    “喂！龍小雲，聽說你喜歡裝？這下真碰見茄神了……你樂意了？老實了吧？”
    “怎麽樣？一直質疑茄神，口口聲聲要打碎茄神傳說，現在反而被倒打一耙的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切~龍小雲這家夥，占理的時候攻擊力無人能敵，不占理那小嘴也難逢敵手……況且她這不才死一次嘛~接下來說不定卯足了勁要翻盤呢~說不定待會連茄神帶你們一起噴呢~”
    龍小雲看著彈幕裏的波濤洶湧，不知所措的情緒忽然一頓，不由失聲笑了起來。
    大家更喜歡小番茄了——這樣倒也挺好的~
    龍小雲沒有再操控角色，那看起來藐視一切的鐵浮屠便那麽靜靜佇立著。
    她緩緩移動起了鼠標，最後停在了一個界麵上，但放在鼠標上的手卻遲遲沒有按下去。
    她猶豫片刻，最後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喂……番茄……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了？”
    許久未出聲的龍小雲此時聲音有些沙啞。
    “知道啊~”
    “我……我就知道！小番茄沒有忘……”
    龍小雲似乎深深鬆了口氣，聲音中雖然有些小埋怨，但隱約能聽出其中藏起來的開心。
    虞兮頓了片刻，聲音帶笑地繼續說道：
    “天才少女龍小雲嘛~這不彈幕自打咱們開始這局的時候就在說嘛~聽說你也是個主播呢~待會我會去看看你的~”
    龍小雲歡快的聲音戛然而止，笑容也凝固了，掩飾不住的失落出現了她的臉上。
    “不必了……”
    龍小雲的聲音更加沙啞了幾許。
    “這樣便好……見你心氣與實力皆在——這樣便好了。”
    也是……她幫過的人這麽多……我這說話不過腦子的“噴子”又算什麽呢？
    龍小雲沒有再過多解釋，她感覺自己說的已經夠多了，再說下去，若真的引起了對方的疑惑，產生困擾——那可就變味了。
    龍小雲思緒閃過，不再猶豫地點擊了鼠標。
    “喂！龍小雲！從剛才開始你就在想些什麽啊！這對嗎？！”
    “小雲……你這家夥，怎麽忽然看起來如此傷感……可惡，搞什麽啊……居然隔著屏幕讓我也感受到了悲傷，難道保龍派那些蠢蛋說的都是真的嗎……”
    “住手啊！這樣做你會消失的啊！——明明……明明還沒看夠你和茄神之間的對決……”
    在眾人驚訝的彈幕中，以邪惡和大反派標簽聞名，天不服地不服的頂級鐵浮屠操作者龍小雲，默然點下了投降鍵。
    既然已經相忘於江湖……又何必多惹那幾粒塵埃。
    就在默然的龍小雲眸子中黯淡之色愈發明顯時，投降流程下，未完全結束的遊戲中，一道熟悉而悅耳的聲音在她的耳機中響了起來。
    “小秦秦啊小秦秦~你現在不但成了頂尖鐵浮屠的絕活，還成了這麽一個大主播，我認不出來你才是最正常的嘛~搞得這麽黯然神傷的，倒是顯得我沒有分寸了~”
    龍小雲頓時抬起了腦袋，眸子裏也重新出現了神采，晶光閃閃，甚至起了些水霧。
    霧氣縈繞間，仿佛回到了當年的遊戲中。
    “小秦秦，小秦秦的……你有完沒完啦！明明我比你大好幾個月吧？！我是沒你高！不是沒你大！你該叫秦姐姐！真不該對你說這麽多的……”
    “好的小秦秦~”
    “你……”
    彼時和現在身高沒什麽差別的秦韻聽著耳機中的聲音，氣得快要炸了毛，但跟在對方屁股的她撿起了一個稀有材料，心情又好了起來。
    “哼~看在你帶我的份上——我懶得和你計較。”
    她見對方同往常般毫不在意自己拾取那些稀有物品，便安心放入了背包。
    看著前邊沉默寡言，卻時常幫助萌新，大名鼎鼎的茄神。
    當時的秦韻對虞兮好感很高的同時還羨慕不已。
    “你一有空就可以打遊戲……家裏對你管的肯定不嚴——真羨慕你，要是我爸媽也那樣就好了——哎~都怪我哥那家夥，非得去當職業選手，害的我本來就少的遊戲時間更少了……小番茄，你這麽自由~肯定很開心吧，我說的對不對呢？”
    “……也許吧……咳咳……”
    當時的虞兮還在上高中，身處於小縣城中，每天放學後便去周邊兼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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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些虞兮的身世，不少人可憐虞兮。
    而邊遠小縣城當時管的也不是很嚴，再加上虞兮又出落的高挑，性格沉穩，心性成熟，說的少做的卻多，很是懂事。
    虞兮也便得以獲得了幾個謀生的工作。
    白天隻要有空，不管髒累，虞兮什麽都幹，晚上她便去網吧兼職網管，同時還能解決住宿問題。
    每天晚上，完成學習上的任務後，玩永恒傳說錄便成了她枯燥無光的日子裏唯一的放鬆消遣。
    “什麽叫也許吧？明明就超酷哎~不像我，一點都不自由！我什麽時候才能像你一樣厲害呢？”
    “遲早會的，你打的很好，很凶——就像一條小龍一樣，遲早會……”
    “網管……來盒……”
    秦韻的耳機聲忽然模糊起來，她有些疑惑。
    “你說什麽？會什麽？”
    “……”
    “……怎麽這麽慢？！沒有煙我的戰鬥力至少要少一半！我的晉級賽輸了你負擔的起嗎？！行了行了……趕緊滾吧！看見你這小孤兒就晦氣！嗬~tui！”
    “……不好意思……”
    秦韻皺著小眉頭，還是聽不清耳機那邊到底在說些什麽。
    “喂？小番茄，幹什麽去了？還沒回來嗎？我要下了……喂？”
    “我回來了。”
    “你沒事吧……聽你那邊好吵啊……”
    “沒事……”
    “那就好~還有謝謝你，每次都鼓勵我——有你這樣的大神鼓勵，我總感覺自己充滿了力量，借你吉言，我一定會從小龍成長為高手龍噠！好了，家裏人又再催我了，天天這裏吃大餐那裏吃大餐的，要我說他們就是故意不想讓我有空閑的時間玩！唉~真羨慕你啊，小番茄，這麽自由，好了！別催啦！我來了……拜拜~”
    “嗯，再見……還有，小秦秦，對你的家人多些理解，少些衝動——他們其實很愛你……”
    “嗨~小番茄，你根本就不懂啦~不是每個人都有像你一樣開明的家庭啦~還有——叫我秦姐姐！”
    ……
    “小番茄……”
    再後來，便發生了那轟動一時的賣號一事，秦韻也漸漸了解到了虞兮的一些情況，再加上她老哥那層關係，她知道的就更多了。
    所以事後的她對於自己當時的一些話懊悔不已。
    這也是她見虞兮實力尚在後不願相認的原因之一。
    但此時此刻，再度重逢，聽見虞兮那熟悉而仍舊親切的話，數種情緒交織，那眸間縈繞的水霧終於凝結成了雨滴。
    “對不起……不管是當時還是現在……都對不起……”
    “沒關係~我不是也不聽你的話喊你小秦秦嘛~輕舟已過萬重山嘍~”
    虞兮回憶起當年，此時更多的隻是懷念，她聽出了秦韻的自責，笑著說道：
    “好了小秦秦，都說了沒關係了……快笑一笑，當年帶你跑圖的時候誰可都沒有你笑得歡。”
    秦韻那滴滴淚水暈染了臉龐上的煙熏妝，洗出了些許潔白純淨的底色，聽見虞兮的話，她不由得破涕一笑，開口說道：
    “說……說了，叫我秦姐姐……”
    謝謝你——虞兮。
    不管是當時，還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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