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雨停了嘛？”
    虞兮揉了揉眼睛，耳邊靜悄悄的，聽不見雨的聲音了。
    她慢慢將眼睛睜開，看向了周圍。
    “傻丫頭？”
    她嚐試著呼喊了一聲。
    但是屋子裏仍然靜悄悄的，沒有雨聲，甚至外邊清澈的天裏連鳥叫聲都沒有。
    這般無所回應的場景頓時讓虞兮想起了前幾日的不辭而別。
    “你……你的飯做好了嗎？你在哪？我……我餓了……”
    虞兮站起身來，悵然若失的感覺漸漸籠罩了她。
    她邁開腳步向外跑去。
    “不要……不要再這樣了，為什麽都要丟下我……”
    “吱呀～”
    虞兮推門而出，卻一腳踩空落了下去，她先是一驚，但情急之下很快向後抓去，抓在了一個山崖之上。
    虞兮死死抓緊那懸崖角，向下望去，那裏一眼望不到底，像是深不見底的無盡深淵。
    不等她想清楚現在的情況，就聽見頭上一道輕飄飄的聲音傳了過來。
    “虞兮，你可知罪？”
    這聲音清冷到有些冰寒，沒有摻雜著哪怕一絲的情緒，讓人不寒而栗。
    “你是誰？我……有罪？我何罪之有？”
    虞兮掙紮著握緊自己的手，艱難向上看去，堪堪看清了來者樣貌。
    隻見其一襲白衣，飄然若此山之流雲，瀟然似此間之清風。
    雙眸無悲無喜，像是睥睨著眾生的神靈。
    唇齒皓麗，眉眼如畫，氣質出塵，其美堪稱不可方物。
    頭上長有兩隻小角，像是麋鹿未成之角，更添幾分靈氣。
    “經年已逝，予你安居於此，已是仁慈，不知感恩，叨擾於我，此乃罪一。”
    來人唇未動，聲已出，邊說邊向前輕移一寸，聲音依然寒到使人感到冷酷。
    “你……您是——山神大人？！原來您真的存在！”
    虞兮手指顫抖著，努力將自己的身體向上攀，似乎想要最大程度地表達自己的敬意。
    “山神大人！大家都說您脾氣不好，可是這麽多年來，您都默許我住在山腳之下，不曾懲戒過我，雖然我以前那些任性的願望您一個都沒有實現過，但是我還是想說您是最好的人！”
    來人聽見虞兮所說之話後，頓了一下，神情依舊冷然未變。
    但是橫在小腹前，半露在袖袍外的手指顫動幾下，隨後微微握緊了些許。
    “賜汝居住之所，憐汝身世之悲，汝卻不加珍惜，糟踐吾之恩賜，兀自陷入萬劫不複之境，此乃罪二。”
    空靈的話語再次冷冷傳來，仿佛一點冰雪降臨在群山之間。
    來人再次向前一步。
    “我……我沒有，山神大人，虞兮冤枉！山神大人細數我之罪過，是否是知道我那些忘記的事情？能不能再詳細一些，我想知道傻丫頭她……”
    “放肆！”
    來人冷喝一聲，好似冰雪順著衣領落入脖頸，虞兮身體一抖，差點掉落下去，不敢吱聲了。
    “癡心妄想，一意孤行，肆意妄為！此乃罪三！汝應該慶幸忘了那些事情，讓汝現在得以沒有那麽重的負罪感！”
    來人再次向前一移，徹底淩駕於了虞兮之上，她眼神冰冷，居高臨下地看著虞兮。
    “以汝之命，陷入沉淪，企圖雙宿雙飛，汝以為能超脫於‘天’？不隻汝逃不了，那個小丫頭也同樣因此受困。”
    “傻丫頭她……因我受困？”
    虞兮眼神有些迷蒙起來。
    “休要再管那遺忘之事，那未嚐不是汝新的開始的契機……將手給吾，吾原諒汝——為了汝，也是為了她，徹底忘記那些人和那些事吧……”
    “為了她，忘記……”
    虞兮手抖的越來越厲害了，似乎馬上就要堅持不住了。
    “忘記……為了她……”
    她掙紮著緩緩向上伸出手去。
    來人蹲伏下來，將手伸向了虞兮。
    “迷途知返，汝二人餘生無憂。”
    “但是……”
    虞兮伸上去的手忽然停了下來，她眼中的迷蒙緩緩消散。
    “也就此不能再相遇了，就像我這幾日一樣，雖然有些困惑，但是卻安然——山神大人，對嗎？”
    “哢啦！”
    虞兮把住的那山崖一角陡然斷裂，一股強烈的失重感淹沒了虞兮。
    她似乎要向下墜去了。
    “啪！”
    “山神大人”抓住了虞兮的手。
    “想想這些年的日日夜夜，難道汝曆經萬難，嚐遍疾苦，隻是為了圖一時之快，來對抗命運，白白葬送掉自己與她人的性命？如果不想‘死’，就抓緊我的手，掉下去……可就是萬丈深淵了。”
    山神的話依舊清冷，神情同樣也沒有一絲變化。
    “山神大人，我真的很感謝您對我的垂憐……但是如果您真的知道我這些年裏日日夜夜的話，應該也發現了，我呀，不比那傻丫頭聰明多少——對抗命運的事情，我好像一直在做呢～”
    虞兮看了看身下的萬丈深淵，忽而笑了起來，似乎做了什麽決定。
    她再次抬眸，那張與“山神大人”不遑多讓的絕美俏臉嫣然裏帶著歉意。
    “山神大人細數的罪，小女都認下了，雖然現在的我忘記了當時“犯下”這些罪過的我是何種心理，但是有一點我可以確定……走到如今這裏的我和‘她’——絕不後悔。”
    虞兮將握著對方的手緩緩張開。
    “山神大人，真的很對不起，但是抱歉啦～如果能‘走’出這萬丈深淵的話……我會帶著傻丫頭來孝敬您的，一定讓您多笑笑～嘿嘿～”
    虞兮將手一張，隨之脫手而去。
    她那帶著笑顏的俏臉，一直在消失在無邊深淵之前都讓人心生歡喜。
    “山神大人”看著消失的虞兮，隨後緩緩站起了身。
    她清冷的氣息讓這高處不勝寒的環境都更涼了幾分。
    “嘿，嘿？”
    祂一直未動的唇第一次動了起來，幅度很小，自我喃喃著。
    片刻後，祂的唇角微微勾起了些許。
    “傻丫頭……”
    霎時間，雲霧繚繞的群山掠過一陣輕柔的風，漫山遍野的花開滿了山頭。
    祂赤腳踩在花叢之上，隨後微微閉上了眼睛。
    那若有若無的笑依然牽在嘴角，讓這紅遍山頭的鮮花都失色了幾分。
    “嗯，吾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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