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一在口袋空間中研究著之前調查得到的數據，在卓淩找到新的滅世機器的具體位置之前，乙一隻能先在口袋空間裏等待，反複嚐試從過去的數據中挖掘出新的可能性。
    相比於生物運算器的龐大算力，可供研究的數據少得可憐，因此乙一的工作並不忙碌，隻是在新的坐標出現前找點事做，用來打發時間。
    口袋空間裏傳來微弱的波動，乙一知道那是卓淩子體返回時產生的空間漣漪，於是隨口問道“稀奇，居然用體內的空間通道完全收回一個子體，可是你又平靜得很，不像是遇到了打不過的敵人，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卓淩從巨大的血肉基座上長出一具人形，有些喪氣地說道“遇到了一些認識的家夥，14號城市的照海與交信，你還記得嗎？他們在森林裏搞了個聚落，很像正陽聖殿，中心也有一棵大樹……”
    卓淩將自己之前的遭遇告訴了乙一，也講述了自己心中的迷茫，對於那些已經開始異化的人類群體，對於那些不依賴聖徒的保護就無法生存下去的人，尤其是在世界反複重組這樣的大背景下，自己不知道該拿他們怎麽辦，不知道怎做是正確的。
    乙一聽完之後，沒有像卓淩一樣垂頭喪氣，安慰他道“別弄得好像你做了什麽錯事一樣，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像那樣的麻煩還有很多，在飲鴆止渴和立即暴斃之間，本來就沒有什麽正確的選擇。”
    卓淩被乙一的比喻逗笑，苦笑著說道“你這話說的，好像橫豎都是死一樣，這個世界還沒有慘到那種地步吧？”
    乙一不以為然地說道“怎麽沒有？如果繼續接受聖教的保護，他們早晚會全部異化為聖骸生物，即便不選擇聖教，選擇智械的機械化改造，或者魂書轉生，亦或是其他什麽方法，也都有各自的弊端，會逐漸異化成別的東西，總之不會再是人類。”
    “而如果想要保持人類的純粹性，他們又無法通過自己的能力在遍布異常的世界中活下去，等待他們的隻有死亡。更諷刺的是，所謂的純粹人類從一開始就是聖骸變成的，是世界反複重組中的複製品。”
    卓淩的表情又變得落寞，問乙一道“照你這麽說，這個世界已經沒救了？隻有慘或更慘而已？”
    乙一搖了搖頭，接著說道“我可沒這麽說，正相反，我說的是這個世界還有救，所以我們才要努力救它，我們要打破悲劇循環，讓這個世界重新走上正軌。”
    “無論你殺與不殺照海與交信，都沒什麽本質的區別，他們庇護的那些人死於荒野，或者異化為聖骸生物，都不是什麽好結局。而造成這些的原因並非是他們向聖教尋求庇護，也不是照海或交信，亦或是右正陽和聖教做了什麽壞事，而是整個世界逼迫他們不得不這麽做。”
    “他們每一次走歪的腳步都是為了生存，也因為生存而不斷積累歪曲，等積累到現在時，已經和最初方向偏離很遠了，無論如何都走不回原來的軌道上，如果想要糾正，必須從第一次走歪時就糾正，而不是在已經大幅度偏離後強行掰回去，那樣迎來的隻有毀滅。”
    卓淩咀嚼著乙一的話，點了點頭說道“對，你說得對，必須從源頭就開始糾正，所以遠古人類才創造了世界重組的機製，所以我們才試圖修複重組底本中的錯誤。可是，現在森林裏的那些人怎麽辦，就這麽放著不管真的好嗎？”
    乙一反問卓淩道“那你想怎麽樣？把他們都殺了？還是代替照海和交信，成為他們的保護者？在你的保護下，他們就能活成純粹的人類嗎？你要怎麽解決他們遇到的困難，像保姆一樣事無巨細地照顧他們嗎？那樣的話，他們和被圈養的家畜有什麽區別？”
    卓淩被乙一問得無言，不知道要怎麽回答那些問題，那些事並非自己的能力做不到，而是不知道怎麽做才是對的，不知道怎麽做才是保護人類，而不是保護“我在保護人類”的虛名。
    乙一沒有等待卓淩的回應，繼續說道“無論你做什麽，都不能真正地解決問題，就像我之前說的，他們的問題不出在現在，而是久遠的過去，要想真正地幫助他們，還是盡快搞定滅世機器，找到修複重組底本的方法吧。”
    卓淩又沉默了一會，最後努力問道“可是這樣的話，不就成了逃避嗎？”
    乙一平靜地說道“你說是逃避也行吧，對於沒有答案的問題，怎麽答都是錯的，而且即便我們找到了修複重組底本的方法，也還是要讓重組係統再運行一次，到時候世界上的一切都會回到那個時間點，森林裏的那些人，和你擔心的那些問題，都會在重組中消失。”
    卓淩靜靜地看著乙一，過了好一會後，重重地點了一下頭，接著說道“你說得對，隻有讓世界走上正軌，才能真正解決這些問題，你再等一會，很快就要找到附近滅世機器的具體位置了。”
    卓淩說罷，人形身體縮回到下方的血肉基座中，乙一同時感到，口袋空間裏又泛起一陣空間漣漪，這次不是有東西回來，而是有大量的東西出去了。
    卓淩將搜尋滅世機器的子體的數量翻了一倍，各種飛奔遊走的怪異生物展開了更大範圍的搜尋，也很快收獲了想要的結果。
    口袋空間裏的血肉基座上忽然長出一張嘴巴，發出卓淩的聲音對乙一說道“找到了，我現在就用空間通道帶你過去。”
    乙一將注意力從生物運算器上抽離，回應卓淩道“好，出發吧，為了世界，為了你擔心的那些可憐人，希望這次調查能有收獲，能讓我們摸到破解納米集群的線索。”
    卓淩打開空間通道，同時對乙一說道“順便說一句，我又遇到了一些老朋友，他們過得還不錯，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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