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玉搖頭：“奴婢的爹娘昨日送來了口信，說孟家根本沒有派人去問過。另外還有幾人在別的莊子，爹娘還沒打聽到……奴婢想著問清楚後，一並回二小姐的。”
    “不用問了。”雲冉黯然搖頭，“那些不過是孟家敷衍我的話罷了。”
    琴心皺眉：“看來孟家人根本不想舊人回來，若不是沉玉機靈，肯定也回不來。”
    “嗯，還有馮嬤嬤……她神智不清，所以她們才不在意。”雲冉回過頭，看著坐在院中台階上的馮嬤嬤。
    雲冉實在難過，馮嬤嬤是個多麽嚴謹果斷且聰慧的一個人，祖母信任她，才將她給了自己，誰料會變得如此？
    雲冉壓抑不住內心的悲悸，緩步走向她。
    此時的馮嬤嬤正把玩著手裏的一根雜草，無知無覺。
    聽見有人來了，她抬起頭，對著雲冉嘿嘿傻笑，把那根草遞了過來：“玩、玩！”
    雲冉伸出手將草接了過來：“馮嬤嬤，你可有一點點記得我？我小時候，你還抱著我玩呢，那時候，你也摘了草給我編同心結玩，你還記得麽？”
    “你玩啊，你玩……”馮嬤嬤眼神直愣愣的。
    “唉，你都不記得了。”雲冉黯然神傷，“不記得也是好事，活得太清醒的人，才是最痛苦的，比如說現在的我。”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開口道：“但我沒得選，我已經回來了。我得要回祖母留給我的遺物，還有護好你們，這些也是我僅剩的念想了。”
    說完後她站起身來：“沉玉，將我的外衫拿過來，我要去母親院裏，問清楚祖母的事。”
    這樁事壓在她心頭許久了，原本想著父親母親會主動提及，誰料他們壓根沒有說的意思。既然如此，那她隻有主動了。
    沉玉拿來了一件春衫，這也是孟氏當初一並送來的新衣。
    毫無例外，這衫子也是寬寬大大穿在身上極不合身，顏色也鮮亮得紮眼，雲冉穿著飄飄蕩蕩，宛若偷穿大人衣物的孩童一般。
    她一路緩步去了母親住的芙蓉苑，走到院門前，就見有好多小廝行色匆匆地忙碌著，像是在搬什麽東西。
    雲冉也沒在意，徑直進了院子，一眼就瞧見了院前的母親與阿姐。
    孟氏今日一身寶藍色的錦衣，白潤的臉上抹著瑰色的唇脂，雖年近四十，可瞧著不過三十出頭。
    而旁側的孟雲翡隻著一襲素色的春衫，正溫柔嫻靜地聽孟氏說話，時不時淺笑一聲，像朵溫柔的解語花。
    實在是一幅其樂融融、煦色韶光的溫情景象。
    站在院門口的雲冉心中一疼，覺得自己進去實在突兀。抬腳似有千斤重，這身不合身的衣服也如同厚重的殼，生生縛住了她。
    她不願去的……可是，卻不得不進。
    她走了沒幾步，母親和阿姐瞧見了她，兩人均是驚訝錯愕的神情。
    孟氏咦出聲來：“冉冉，你怎麽來了？是不是為了朱嬤嬤的事？唉，朱嬤嬤剛剛跟我說了，我們也是為了你好，我正想晚點去尋你的。”
    雲冉答道：“母親，我今日來確是有事，但與朱嬤嬤無關。”
    “哦，那有什麽事？”
    “我……”
    雲冉還說沒出口，孟雲翡走過去牽她的手，“妹妹，手怎麽這麽涼，來，我的暖手爐給你，你捂一捂便好了。”
    那隻暖手爐精致得很，用翠藍錦布包裹著，邊緣還繡著雅致的蘭花。觸上去的確是比自己院裏的更暖一些……
    “妹妹、母親，咱們進了屋子慢慢說，這天還冷得很呢。這手爐暖和嗎？”
    雲冉捧著暖手爐低聲說了句：“暖的，謝謝阿姐。
    雲冉也不願與孟氏鬧得太僵，想著氣氛緩緩說起或許更好，於是跟著她們進了屋。
    孟雲翡親熱挽著她的胳膊：“一會兒這手爐你就拿回去用，這是遲哥哥從苗疆尋來的，共尋了兩隻，淑妃娘娘一隻，剩下一隻給了我。”
    雲冉心裏一涼，原來……原來這是魏遲千辛萬苦尋來的東西，自己拿去算什麽？是撿別人的破爛嗎？
    他這麽精挑細選送給阿姐的禮物，自己這個被厭棄的人，拿著它就是個笑話。
    “哦。謝謝阿姐了，我不冷，你留著用吧。”雲冉笑了笑，默默地將暖爐放在了桌上。
    此時，婢女們已經端上了熱茶與點心，院外那些小廝也搬完了東西，管事嬤嬤拿著單子給孟氏過目：“夫人，你看看對不對？”
    “晚些再說，先拿下去吧。”孟氏擺了擺手，看向雲冉：“冉冉，你到底有什麽事啊？”
    雲冉抿緊嘴唇，終於還是開口了：“母親，我要拿回本應屬於我的東西。”
    “什麽？”
    “什麽？”
    孟氏與孟雲翡同時驚訝開口。
    孟氏急了起來：“冉冉，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妹妹，你這樣說讓咱們多難堪啊。”孟雲翡眼睛瞪大了，“雖然這些東西名頭上是給你的，可是咱們並未分家啊，大件都是歸母親庫裏，你忘了嗎？”
    院外的朱嬤嬤也怪聲怪調地說：“是啊二小姐，你可不能如此貪婪啊，一回來就要把財物攥在手裏，這可不對。”
    這些人就像是早有準備似的，一個個如此警惕的夾槍帶棒了。
    雲冉皺眉站了起來：“你們在說什麽？我貪婪？我讓你們難堪？你們是在說，我斤斤計較嗎？”
    “難道不是……”朱嬤嬤撇嘴進了屋子，“二小姐，老奴鬥膽勸你一句，這孟家可是夫人在當。”
    雲冉盯著朱嬤嬤，胸口的悲憤越發凝重，她看向孟氏：“母親，你也是這麽想的嗎？覺得我要強占家裏的東西？”
    孟氏臉色有些難看，好半天才說：“冉冉，你是孟家人，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咱們沒必要分得這麽細，你說是不是？”
    “你果真覺得。”雲冉苦笑出聲，“你果真是這樣想的。”
    “冉冉……你別這樣，娘心口受不了……”
    “你們一個個自私自利，將我祖母的東西全部私藏，連她留給我的也不願拿出來，還說我貪婪，說我強占東西？”雲冉大笑起來，“這世道還有天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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