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兩步他又想起了什麽：“對了，我已開了一些湯藥，隻要她好生服用，定能大大緩解症狀。”
    “知道了，走吧。”
    顧行之下了茶樓後，回頭看了看，隻見魏遲還站在那裏，他卻沒看自己，眼神盯著遠處，已然陷入了沉思。
    顧行之緩緩搖了搖頭……哪有什麽刻骨的恨。
    師傅說過，世上最慘烈的，莫過於情字。遲兄隻怕是自己茫然無知罷了。
    隻可惜啊……他把過孟二小姐的脈，那一瞬，幾乎能感知她的情緒，她幾乎沒有向生之力，整個人氣鬱至極，毫無生機。
    這樣的人，縱是有這神醫的名頭，也是難治的。
    他歎了口氣，轉過身大步大步走了。
    臨安城的四月，春意融融徐風陣陣，吹開了萬千繁花，吹綠了枝頭田間。
    仿佛寒極一時的冬天已經過去，仿佛那些嚴寒隻是過去的幻覺。
    雲冉後背的鞭痕已然愈合，傷處也因為天氣的回轉，緩慢好了起來。她現在隻需要早晚熱敷一次了。
    孟氏答應還她的下人與財物，終於是還來了。
    自然也不是全部的下人，因為有一部分被發賣了出去，根本無從尋起。
    現在能帶回的就是去農莊的那些……其中也包括了沉玉的爹娘。
    他們一見雲冉，無不淚眼相對，都說她瘦了好多，憔悴了好多。一個個七嘴八舌說著老夫人生前的場景，惹得雲冉也哭了一場。
    因為院裏的人回來了許多，雲冉也趁機將雲深閣裏那些人攆了出去。
    其他人攆就攆了，但朱嬤嬤可不是省油的燈。
    她聽後大驚失色，撲通一聲就跪下了：“二小姐，老奴不知道做錯了什麽，我一直聽著夫人的吩咐照顧你，也盡心盡力了，你怎麽就要趕老奴走呢？”
    “朱嬤嬤，這雲深閣不大，留不住這麽多人……”
    “老奴大不了和她們合住就是，老奴不嫌棄。反正我不走！”
    她這番厚臉皮的話聽得雲冉極其厭煩。
    沉玉忍不住上前提醒起來：“朱嬤嬤，你不要倚老賣老。”
    “你這死丫頭才幾歲，老婦吃的鹽都比你吃的飯多，你竟敢這樣大吼大叫？”朱嬤嬤瞬間炸毛，甚至舉起巴掌想要打沉玉。
    她實在是囂張得很了。
    這樣的囂張讓雲冉心口的火越盛，但也清醒起來。
    她幾乎可以肯定，朱嬤嬤是故意的，她就是想挑事，借機動手大鬧一通，這樣才能渾水摸魚。
    雲冉上前，拉開沉玉，再對朱嬤嬤說：“你真想留在這裏嗎？”
    朱嬤嬤愣了一下，馬上回道：“夫人既然把老奴給了二小姐，我就是二小姐的人了。”
    “也好，隻要你以後都聽我的，我就讓你留下，並且，還讓你當管事嬤嬤。”雲冉溫言說道。
    朱嬤嬤眼睛一亮，也保證起來：“我一定聽二小姐的。”
    安排好人之後，雲冉回到屋裏，一臉急切的沉玉追上前來：“二小姐，你怎麽聽她的呀，她可壞了，以後肯定會使壞的！”
    “我怎能不知道呢？”雲冉衝她笑笑，“既然她想要，就給她機會吧。”
    她知道這老婦是仗著母親和阿姐給的臉麵，也知道她定然有必須留在這裏的理由。
    她既然想當這個耳目奸細，那為啥不給她機會呢？
    這隻埋在院中的一隻眼，何嚐不是一個契機出口？
    沉玉聽後忽然明白了，她嗯了一聲點點頭：“那奴婢以後死死會盯著朱嬤嬤的。”
    “嗯，她有個風吹草動，你就來報我。”
    忙完這些後，她才去看了那些孟氏送來的錢物。
    看起來卻讓人分外無語……孟氏不擅長經營，打點生意都交給了院中管事。
    所以多數鋪子都是一團亂麻，連賬單都不全乎。還有一堆借出去無法收回的爛賬，更有一些明明肥沃卻在她手裏荒掉的田地。
    這些沒頭沒尾的賬本與契約堆得個滿滿當當，無從問起。
    雲冉歎了口氣，開始逐一清理。
    雲冉跟著祖母學過掌家的。
    祖母是江南提督的嫡長女，家中資產豐厚，掌家理事十分利落。孟氏雖然也出身高門大戶，但卻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意思，所以好長一段時間，都是祖母管家。
    雲冉自小被養在祖母身邊，每天都看著她管事查賬，耳瀆目染也學了一手。
    所以查起賬來，她腦子極為清醒，很快就發現了好幾處大問題。
    雲冉喚起琴心來：“你讓人給母親帶句話，讓她明日把幾位管事請來，我要挨個兒詢問。”
    琴心點頭拿著單子去了。
    雲冉又對沉玉的父親明叔說：“你帶幾個人，去暗中查一下這些鋪子、農莊的情況，比如說經營狀況，店中貨品以及人員問題都盡量查看一番。”
    明叔也應聲而去。
    第二天她見過了幾個主管，一番盤問後大失所望，都是些心術不正的玩意，索性也全部罷用。
    這邊明叔花了好幾天的時間，才大致摸清了鋪子和農莊的情況。
    總體說來，就兩個問題……一是經營不善的，一是掌櫃做黑賬中飽私囊。
    雲冉很快與明叔商量起了對策，該清理鋪子的清理，該安置自己人的安置，租出去的鋪子到期後也都回收回來，重新擬契約。
    這些事情做起來瑣碎且繁雜，雲冉精力不足，每日斷斷續續地盯著，但明叔等人都是勤快能幹的，很快進行了起來。
    這樣一眨眼間，就到了端午節，往前這個時候，臨安城的貴婦和閨閣千金都會在城外放紙鳶、拴五色絲線，男子也會劃龍舟打馬球……熱鬧紛紛。
    兩年前的雲冉，極為喜歡這些戶外活動，每次都會去。
    可是如今，她卻厭惡得很，既不願見人也不願出門。
    可是人越怕什麽時，往往越來什麽，孟氏早早地派人來說，讓她那日準備一番，與她一同去城外遊玩。
    雲冉下意識拒絕，可是那嬤嬤卻很強硬：“夫人說了，當日皇後娘娘也在，也說了要見你。你若是不去，宮裏的人還不知道怎麽編排孟家呢。”
    雲冉心中一咯噔……皇後娘娘？
    印象中的皇後娘娘是個溫柔和善的人，這次自己回來，她也派人送過東西。
    自己於情於理，是應該去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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