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嬤嬤和春杏驚愕地看向他。
    她們不明白四皇子為何說這麽無情的話，縱是再鐵石心腸的人，麵對一個生命即將消失，也會動容的吧。
    更何況，他不明明對自家小姐表現得很在意嗎？
    這何等的可怕。一邊在意著，一邊羞辱著折磨著，二小姐結識四皇子，真是世上最大的不幸。
    當天晚上，春杏坐在榻邊陪著二小姐，時不時喚上她兩聲，可是她連手指都沒有動一下，明顯是聽不見的。
    春杏蜷縮著身子，心裏越來越害怕。
    她從小就沒了爹娘，過慣了苦日子，時常連飯都吃不飽。
    跟了二小姐當貼身婢女後，日子好了數倍，再也不用擔心被嬤嬤打罵了。
    可這樣的日子就快到頭了嗎？自家小姐真的沒希望了嗎？
    春杏趴在膝蓋上，心裏百般難受，可趴著趴著，忽然感覺睡意沉沉。
    不知不覺間，她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房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婦人閃了進來，伸出手拍了拍春杏的臉後，掐掉了半截伸進窗戶裏的香。
    她側身對門外的人說：“可以進了。”
    門縫處，閃身進了兩個披著鬥篷的女人，一個高挑苗條，另一個矮瘦踉蹌。
    高挑苗條的那位取下鬥篷，看向婦人：“好了，鄭嬤嬤，你在門外守著吧。”
    “是，大小姐，不過你可得快些……四皇子隨時都有可能回來。”
    孟雲翡眼裏閃過驚訝與憤怒：“他隨時會來這裏？會來看孟雲冉？”
    鄭嬤嬤自知失言，但說出的話也不敢不認，隻能低低應了一些：“四皇子一天裏總會來個兩三次，時常半夜還會來……”
    “半夜來……做什麽？”
    “也、也沒做什麽……就是坐在榻上與二小姐說話，有時還會抱、抱住她。”
    孟雲翡大為震驚。
    “好啊，真是好啊！”孟雲翡臉色暗沉下來，“還多說什麽，餘阿婆，開始吧！“
    如果說之前隻是感覺，隻是臆想。而此時聽到的，真是晴天霹靂。
    她感覺到了深刻的背叛，再看向榻上的妹妹時，滿心滿腦隻有一個念頭：她得死，她必須死。
    餘阿婆燃起香燭拿起米碗，再次用問米之術進入了雲冉的夢裏。
    這一次遠比之前容易得多，因為雲冉虛弱程度更甚，如同半個死人一般。
    而她夢裏的世界，也比往常更為混沌黑暗，拂開一層迷霧還有一層，並且帶著濃濃的血腥之氣。
    當餘阿婆逐漸走進那個世界時，沉睡中的孟雲冉表情也發生了變化。
    顰眉、恐懼、厭惡、憎恨，悲悸……無數種情緒在臉上輪番出現，襯得那張慘白削瘦的臉極為扭曲。
    而旁側的餘阿婆卻盤坐地上耷拉著頭，失去神智隻剩一具軀殼。
    孟雲翡按著吩咐守在一旁，盯著那些火燭。
    餘阿婆說了，這些東西絕對不能熄滅，若是熄了，魂魄留在異處……隻怕三人都性命難保。
    孟雲翡並不在意她們二人的命，特別是孟雲冉，恨不得除之快之。
    可自己的命可是被餘阿婆用那銅線紅繩綁緊鎖死了的，她自然是怕的。
    所以這會兒全神貫注，不敢有絲毫分神。
    而孟雲冉的身體也有了變化，之前平躺著一動不動，此時起伏不平，甚至猛地抽搐了幾下，像是極為痛苦的樣子。
    孟雲翡不禁好奇起來，又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
    無論如何，隻要她痛苦難當，自己便能喜樂。
    此時，這次問米入夢已持續了半炷香的時間了，真是順利得很。
    正當孟雲翡心情輕鬆時，門外傳來了鄭嬤嬤急切的聲音：“大小姐好了沒？院外有聲音來了！”
    “什麽？”孟雲翡慌了慌神，“你快去看看，是誰來了？”
    “來、來不及了，院門開了。”
    孟雲翡急得手足無措，此時正是關鍵時刻，她無法叫醒餘阿婆，更是無處可躲。
    正在最害怕的時候，鄭嬤嬤鬆了一口氣：“無事，隻是巡夜的侍衛，看了一眼便走了。”
    “極好。”
    孟雲翡懸著的心落了地。
    她又等了片刻，才見餘阿婆眼皮哆嗦起來，幾下後她喘了口氣睜開了眼睛。
    孟雲翡急急上前問：“怎麽樣了？你瞧見什麽了？”
    餘阿婆看著她，再瞄一眼榻上昏睡不醒的孟雲冉：“大小姐，你馬上就要得償所願了。”
    孟雲翡聲音急切：“她要死了是不是？”
    餘阿婆沒有回答，看過來的眼神若有所思。
    孟雲翡大抵是猜對了，這一晚後的雲冉再也沒有清醒過……德妃聽聞後，心中焦慮，又請了幾位禦醫會診。
    他們一番把脈後，都搖了搖頭。
    其中一位說郡主也沒什麽求生的意誌，若是沒有活下去的欲念，人是很難活的。
    魏遲聽膩了這些話，還未等大夫說完就不耐煩道：“幾位還是請回吧，好生精進一番醫術再說。”
    這些禦醫能做到今日的位置，都是大周國裏出類拔萃的。
    縱是當今聖上，也要給他們幾分薄麵。誰料四皇子竟是想懟就懟。
    幾人氣得臉色不太好看，糊弄了幾句就拎了藥箱走了。
    一旁的孔嬤嬤忍不住嘀咕起來：“殿下，你為何不等這些大夫說完？萬一他們有法子呢，這不是耽誤了郡主嗎？”
    魏遲冷笑一聲：“他們能有什麽法子？這些也輪不到孔嬤嬤你來指點。”
    孔嬤嬤臉色一沉……
    她作為德妃娘娘的管事嬤嬤，無論走到哪裏，各處貴人都會給她些臉麵。
    誰料一來這裏，卻絲毫不受待見。
    這位四皇子殿下，從前也是玉堂金馬風流如畫的少年郎，現在卻變得刻薄陰戾，如同嗜血的野獸。
    真像是瘋了一樣。
    孔嬤嬤心裏憋著氣，行了個禮轉身就走。誰料剛走到院門處，就看見了四海領了一個青衣帷帽的年輕男子進來。
    這四皇子府的人孔嬤嬤皆不認識，本也無所謂。
    可擦身而過時，偏有寒風吹起，一下子拂開了帷帽上的紗，短短一瞬，孔嬤嬤瞥見了他的側臉。
    這一眼，差點沒把她魂嚇掉。
    那張臉竟是如此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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