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你若是對你生母用上這份心思，她也不至於……”她說到一半掩麵而笑，多少帶了些飽含深意的笑。
    旁側一位低聲附和：“是啊，當時我們都料郡主不會針線活呢。”
    德妃正要說什麽，雲冉轉過身來，不卑不亢道：“怎麽會沒用心思呢，在夫人們心中，熬夜一字一句抄的佛經是廉價的東西嗎？”
    葉青青嘖嘖出聲：“夫人們，這可不興說啊，要是菩薩在天上聽見了，會怪責我們的！”
    德妃啞然失笑：“是啊，若是雲冉為本宮抄佛經，本宮也會歡喜。”
    那兩位夫人見她們這一說，馬上噤了聲，哈哈笑了幾聲轉移了話題。
    雲冉垂下眸子，沒再計較，繼續喝起了茶碗中的茶。
    自己的苦楚並不是這些人肆意傷害的理由，她能忍一次兩次，還能次次忍下去嗎？
    好不容易熬到大家都送過禮，可以離開時，孔嬤嬤悄悄喚住了她：“郡主，你且留一下，娘娘有話想單獨跟你說。”
    雲冉嗯了一聲，示意葉青青先走。
    等到人快走盡了，孔嬤嬤才將她引進了寢宮裏。
    德妃一見她，麵色凝重：“以前本宮隻當四皇子對你隻是一時怨念，現在看來，怕不止如此。”
    雲冉啞然，好半天才說：“就是孽緣，這次之後，他應該不會再有執念了。”
    “那你呢？你能徹底放下嗎？”
    雲冉皺眉搖頭：“我恨透了他，巴不得離得越遠越好。”
    “傻孩子，恨也是執念，隻要有執念，就是死了也不會放下。”
    雲冉別過頭去：“人早晚會死的。”
    “傻孩子……這段時日，你得提防著長寧宮那位。這一次對於四皇子來說可是重創，她不會罷休的。”
    雲冉深吸一口氣：“我等著她來。”
    “別說胡話，無論如何，活著最重要。”德妃拍了拍她的手，“隻要活著，才有機會談其他。”
    雲冉不忍拂了德妃娘娘的好意，可是她心中並無多少生念。
    她如今就是過一日算一日，她知道頭上懸著的那把劍隨時有可能落下。
    從錦繡宮出來後，雲冉順著宮道緩步朝宮門口走，此時日頭正盛，照在頭頂暖融融的。
    她抬頭望著遠處禦花園裏開得正盛的迎春花，恍然間發現，竟又是一年了。
    不知不覺回到大周已有兩年了，這兩年還真是不堪入目，滿腹辛酸。
    她正想著，前方傳來了一個男聲：“郡主，皇上請你移步去趟禦書房。”
    回過頭來，卻是一位年輕的公公，從前從未見過的。並非皇上身邊的賀公公。
    雲冉遲疑了一下，問了起來：“請問公公可是皇上身邊的？”
    “是的。”那位公公簡短回答道。
    雲冉心生警惕……她曾聽德妃娘娘說過，這深宮之中處處陷害，每言一句、行一步都要萬分小心。
    更何況才發生了四皇子被禁閉的事呢。
    所以她想了想，低聲道：“公公我這會兒頭痛欲裂，恐染上了風寒，貿然過去隻怕不好。可容我明日再……”
    “郡主好大的膽！”那公公尖聲尖氣，“竟然皇上的命令也要違了？”
    就在僵持之時，旁側傳出了一個輕柔的男聲：“既是這樣，我暫且無事，就陪郡主一同前往吧。”
    雲冉驚訝回頭，隻見六皇子魏逍緩步走了過來。
    他沒看自己，徑直對那公公說：“請帶路吧。”
    公公唔了一聲：“殿下郡主這邊請……”
    他說歸說，走得卻越來越快，在某一處拐彎時，一下子沒了人影。
    雲冉微皺著眉：“這個公公……”
    “你瞧出來了？”魏逍低聲道，“他不是父皇身邊的，我從未在宮裏見過他。”
    雲冉心裏微涼……好險今日又逃過了一劫。
    她行了個禮：“今日謝過六殿下了，好巧今日遇到你。”
    “郡主不用客氣，”魏逍輕咳了兩聲，“倒也不算巧，聽說你今日要來錦繡宮，我帶了這個給你……”
    他掌心上，放了一隻白色的瓷瓶。
    “這是養津丸，滋陰補氣血療效極好，是我平日閑來無事，自己做的，郡主不嫌棄的話，就留下吧。”
    雲冉有些意外，但還是雙手接了過來。
    “殿下，你為什麽……送我？”
    魏逍麵上浮出一絲猶豫：“因為……我不希望郡主像我母妃那樣。”
    “殿下的母妃……林婕妤嗎？”
    魏逍艱難點了點頭：“她生性善良不惹是非，但在宮裏舉步維艱，不得善終。我們……本是同類人。”
    他的聲音還是那般虛弱，蒼白著一張病態的臉，孤傲得就像陷入絕境的天鵝。
    雲冉心中歎氣，想著沉玉上次說過的話，她說六皇子和自己，時常看著很相似。
    大概都是身陷穀底的人吧。
    雲冉握著瓷瓶，低聲道：“殿下與我不同，殿下隻須待時日，就可封王封地自由一世。切莫喪失失望。”
    魏逍側過去，毫無表情的麵龐上眉目淡然，隻是青絲披散在肩膀，稍顯淩亂。
    他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我送郡主出宮吧，我正好也想走走。”
    此後的一路，兩人相對無言，直至宮門時，魏逍停了下來：“下月初二便是花朝節了，郡主會去嗎？”
    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讓雲冉愣住了。
    魏逍這是何意？
    魏逍低聲道：“那日皇後娘娘帶了幾位貴女同去，我生性喜靜，不願見人。所以隨口問問。”
    他說話的時候，又輕咳了兩聲，咳得眼尾和臉頰泛起緋紅。
    雲冉明白了，皇上這是帶了貴女讓他相看呢。
    她低聲安慰：“總要全是皇後娘娘的臉麵，若是遇到可心的人也是好事。殿下時日不早了，馬車等在外麵了，臣女先走了。”
    她行了禮轉身離開，徑直出了宮門上了馬車。
    沉玉好奇地看著她手裏的瓷瓶：“二小姐，這是什麽？”
    “遇到了六皇子殿下，他給的，說是養津丸，可養氣血。”
    沉玉拿過瓷瓶看了好一會兒：“六皇子殿下真是有心。”
    馮嬤嬤忽然想到了什麽：“其實當年……老夫人並不希望二小姐你與四皇子走得太近，她說四皇子身份特殊，母妃又是個要強之人，會招惹來事端。老夫人還說你哪怕指婚給六皇子，也好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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