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頭，直到一襲明黃色龍袍與黑金莽紋鞋映入了眼簾。
    那個在噩夢中響過很多次的冷漠男聲響了起來：“抬起頭來。”
    雲冉緩緩抬頭，麵色淡淡卻並變化，可是看見他的一瞬間，心中卻沉了一下……
    隻是隔了半年多，他臉上陰霾更盛，且平添了幾分不容置疑的權威，說話之間，話語中的分量與力量也更盛了。
    雲冉心中緩緩呼了一口氣：“孟雲冉見過皇上。”
    “還真是許久未見啊……”魏遲冷漠的眼神掃過她，再看向馮嬤嬤抱著的那個孩子，“這是你的孩子？”
    雲冉直起身子，清亮回答道：“是。”
    “是你與……”
    魏遲沉默了一下，還沒說話時，雲冉又應下聲：“是。”
    雲冉不會否認，這就是她與魏逍的孩子，這是鐵打的事實，再隱瞞也沒必要了。她是孩子的母親，她要大大方方地承認，坦坦蕩蕩地保護她。
    在她應下後，魏遲麵上浮現出難言的晦澀，還未開口，角落裏的顧行之開口了：“呃……皇上，我們千裏迢迢過來，連口茶都沒喝上，那個……”
    魏遲皺起眉來：“顧行之，你怎麽會在？”
    “我都在這裏好久了，皇上你竟然才看到？”顧行之大為震驚，“我看起來這麽不好認的嗎？我們認識了那麽多年啊。”
    “你跟來做什麽？朕何時說過要你回來？”
    “我也是為了你們的孩子！”顧行之氣憤莫名，“要不是這孩子先天不足，要不是你執意要郡主回來，我才懶得回來。”
    “我們的孩子？”魏遲咀嚼著這個詞，嗬嗬笑了起來，笑聲中十足的諷刺。
    可這笑聲在顧行之看來，卻是得意忘形，他大聲道：“就是你們的孩子啊，你要是有良心，就不要讓她們孤兒寡母淪落在外，也千萬別讓郡主去什麽戰場，那是女人待的地方嗎？”
    “顧行之。”魏遲看向他，“你先下去吧。我想和孟雲冉單獨談談。”
    顧行之不走，魏遲已經揮了揮手，讓侍衛將人拖了下去。
    這邊兩個宮裏的嬤嬤也走上前來，請走了馮嬤嬤。馮嬤嬤擔憂地看著雲冉，腳步不肯挪動。
    “馮嬤嬤，你跟他們下去吧，我正好也想與皇上談談。”雲冉低聲說。
    人都走光了後，這偌大的偏殿隻剩下了雲冉與魏遲兩人。
    兩人相對而立，靜默無言。雲冉抬頭看向他，從他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知道這場生育之後，她變化了很多。
    所以，魏遲應該會狠狠地嘲笑她，諷刺她當初的所有選擇，諷刺她所得到的報應吧。
    但是又有什麽重要呢？她根本不在意那些了，她隻要孩子安全。
    所以，雲冉主動開口了：“皇上，是誰告訴你預見之事的？難道，是那個問米婆嗎？”
    魏遲不答反問：“你既然知道朕叫你回來的原因，想來是做好準備了。”
    “是，我做好準備了。”雲冉垂下眸子。
    “哦？”魏遲玩味地笑了笑，“你是想求朕放過你們母女？”
    雲冉搖頭：“不，我願意去戰場，無論是死是活我都不在意……但是，求你放過我的孩子。孩子幼小何其無辜。上天有好生之德，希望皇上體恤。”
    “你願意去？”魏遲伸出手，習慣性地掐住她的下巴，“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去了戰場，與一群粗野蠻漢待在一起，風餐露宿，刀山火海九死一生，你也不怕嗎？”
    雲冉笑了笑：“我要是怕，皇上會允許我留下？”
    “倘若你求朕，朕……”
    他的話還未說完，雲冉就揚聲道：“皇上說笑了！你若真的體恤就不會信了她們的話，這樣興師動眾緝拿我回來了。既然做了，我就已經知道結果了。”
    “你倒是了解我。”魏遲鬆開她的下巴，“當然，文武百官說得沒錯，這戰事因你而起，若是能因你終結，也是一樁美事。既然這樣，你就走一趟吧！”
    “那我的孩子……”
    “如你所願，我自會保護她的安全，會送她去該去的地方。”魏遲轉過身去，“朕就給你兩日時間，與你的家人孩子告個別吧。”
    雲冉深吸了一口氣，心裏懸了許久的石頭落了地。
    她跪下身：“謝皇上成全。”
    這邊的魏遲快步出了偏殿，回到了自己的寢宮中，滿臉的憤怒已經掩飾不住。
    此女竟是這麽強硬，這麽護著她與魏逍的孩子！為了他們的這個結晶，竟連哀求也不願！
    其實剛剛那一瞬，他是真的動搖了……他其實是想著，隻要雲冉放下身段，隻要她求他，他拚盡全力也會保護她，不會再讓她去那危險之地。
    可她偏偏不願。
    半個時辰前的期待與激動全變成了笑話。魏遲仰天長笑起來，喚進了門外的公公：“那就安排一下，兩日後就送郡主去戰場。”
    “皇上，郡主體質柔弱，貿然去隻怕危險，護送的隊伍是否需要周全一些？”
    “她柔弱什麽？不必，就正常地派一車兩人就行了。”魏遲快速說，“行了，下去辦吧。”
    此刻，殿門外，雲冉看著迎麵走來的馮嬤嬤，人未至聲先笑：“怎麽擔心成了這樣，你看你這眉毛擰得這麽緊。”
    馮嬤嬤看主子一臉輕鬆，心裏疑惑起來：“皇上放過我們了嗎？”
    雲冉又笑了笑：“放心吧，到時你帶著孩子先去六皇子處，他是孩子的生父，不會為難你們。”
    “那郡主你呢？”馮嬤嬤警惕起來，“你呢？”
    “我確有這預見之能，我必須走這一趟。不過你放心……我安全得很，軍營裏有將士，沒事的。”
    “怎麽可能沒事？”馮嬤嬤急了，“那可是戰場，那些刀子不長眼的，而且那些突厥人窮凶極惡，他們恨透了你的。二小姐，你不能去。”
    雲冉嚴肅起來：“馮嬤嬤。此事已經定了，你別再說了。”
    “是皇上逼你的是不是？是他逼你的對嗎？”馮嬤嬤雙眼通紅。
    雲冉深吸一口氣：“沒有，是我自己選擇的。我們隻剩兩天時間，難道還要浪費時間再爭吵下去嗎？走吧，我們去德妃娘娘宮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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