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冉仍是垂著眸子：“都過去了。”
    “二姐，你等我……等我打個大勝仗。然後我來帶你回家！”孟照塵揚聲道。
    帶她回家……這四個字直直戳進了雲冉的心裏。
    曾經最最渴望的四個字，如今卻是格外諷刺。哪裏還有家了？
    國公府的宅子早就不是家了，那隻是一座華麗卻腐朽的墳墓，早就回不去了。
    他還想說什麽，門外已經傳來了一個聲音：“稟中郎將，時間已經到了，我們得快些回去了。”
    孟照塵皺了皺眉，但還是站了起來，緩緩走到門口。
    他站在門口定住，側身對雲冉說：“二姐，我知道你想說孟家不是家了……可是我想告訴你，無論如何，你還有弟弟在……隻要我們在一起，哪裏都是家。”
    他說完後，轉過身大步大步離開了。
    雲冉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景消失在了眼前，忽覺得臉上濕濕的。伸手一摸，竟全是淚。
    她早就不怨塵哥兒了，她甚至也很掛念他。
    她很想說她不怪他了，很想說望他平安順遂，很想說等著他勝利歸來。
    可剛剛那一瞬間，那些藏在心裏的話她卻說不出口，她羞於啟齒她內心抗拒，這全是她的懦弱在作祟。
    塵哥兒都這麽勇敢，她為何要懦弱？
    想到這些，她伸手抹掉了眼淚，往外追了出去，可待她追到門口，他們騎著馬已經跑了老遠了。
    門口的侍衛已經吼了起來：“跑出來做什麽，快進去！”
    這四個侍衛裏，這個姓周的態度一直很差，對她非吼即罵，像是積攢了許多怨恨一般。雲冉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原因……但是也能理解，畢竟大周有許多人認為，戰事全是因她而起。
    她懶得與此人計較，緩緩點了點頭，轉身走進了院裏。
    耽誤那麽一陣，鍋裏的粥早就燒糊了，雲冉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將它刷幹淨。
    回到屋裏後，那侍衛又走了進來：“郡主，你還是沒有夢見嗎？”
    “沒有。”
    “你還是抓緊些吧！”那侍衛催促道，“宮裏來信催了。若是耍花樣，有你的好看！”
    “我知道了。”雲冉低聲道。
    等那侍衛走後，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這邊的孟照塵，騎著馬快速返回營地，他的速度很快，似乎快一些，胸口的疼痛會減輕一些。
    剛剛見到二姐的時候，他真是很難忍住。
    隔了許久未見，二姐又是消減了不少，抱她的時候，隻覺得瘦骨嶙峋，骨頭烙人得很。
    他知道二姐處境艱難，他早就從小陳將軍那裏得知，她是被大姐陷害，被百官逼迫，被迫來戰場的。
    二姐哪裏有什麽預警之術，要是有……她還會落到這麽慘的境地嗎？
    所以孟照塵暗暗想要尋個機會救二姐離開。
    他忍著眼淚往回走，滿心悲憤溢於言表。可剛剛回了營地，就得知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突厥又潛入了一座城池，小陳將軍也受傷了……說來也怪，那地方原本固若金湯，易守難攻，縱是麻雀也飛不進去一隻的。
    可一行突厥人莫名其妙就尋了路子混進去，他們半夜殺掉了守偏門的士兵，大開城門，將潛伏在外麵的上千突厥人全放了進來！
    好在小陳將軍很快帶人趕到，好不容易才將這些人控製住。本來想留幾個活口的，但這些突厥人都是死士，全都咬舌自盡了。
    田壯無語至極：“至今也搞不清楚這些人是怎麽混進去的，就像是有內應一樣。”
    “內應……”孟照塵沉默片刻，“這還真有點蹊蹺。小陳將軍的傷如何了？”
    “聽說是流箭刺穿了肋骨處，但好在沒傷及內髒。”
    “我總感覺不太對勁……這些人是真的全部控製住了嗎？”孟照塵忽然道，“會不會再次突襲？罷了，今晚我們悄悄過去，守在四周，若有風吹草動，也能支援。”
    那座城是兩國交戰處一個至關重要的點，突厥已已屢屢攻打不下十次了。這幾次攻勢漸盛，加上小陳將軍受了傷，此時更為危險。
    於是當天晚上，孟照塵帶了一縱人馬，悄悄過去守在了城外十裏地之外。
    他這次還真是料事如神，三更之時，城裏忽然燃起了熊熊大火，潛伏城外的突厥人像鬼一樣冒了出來，趁亂開始攻城。
    孟照塵揮了揮手，他們的人馬也一擁而上，從後方死死圍剿這群突厥人。
    這場惡戰整整打了一夜，死傷無數。
    消息傳到雲冉這裏時，已是兩天後的事了。她聽見看守院落的侍衛閑聊，說起這場戰事，說是打掃戰場的人足足花了一日的時間，才將那些屍體零碎收拾回來。
    其中一個說：“喏，就是我們這位郡主的弟弟帶的人去。”
    雲冉一聽，急急走了出去：“你們說什麽？確定是孟照塵麽？他如今有沒有事？”
    那侍衛說：“這小的也不清楚，刀劍不長眼，不好說。”
    姓周那侍衛言語激烈：“你既然有這能耐，為何不施展出來？是想眼睜睜看著大家都死嗎？”
    雲冉聽得心裏發緊，手指不自覺地攥了起來……
    或許之前在安全的地方不覺得什麽，可來了這裏，眼看著這麽多的傷亡死人，特別是涉及孟照塵，她於心難安。
    她轉過身大步走進屋裏，摸出了枕頭下的刀，隻猶豫了片刻，就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眼見著那血汩汩淌進了碗中，她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無緣無故就能預見未來，必須是在自己極度虛弱的時候。所以，她想試試這法子。
    隻是……眼看著鮮血一點一點流出的感覺實在可怕。
    如同鈍刀割肉，麻木得像螞蟻在啃噬，永遠辨不清生死的分界點在哪裏。
    她一直等著那血淌了一碗，才拿了軟布緊緊紮住了傷口。
    此時，她已經感覺頭暈眼花了……她攥緊傷口，倒在了床榻上，眼淚開始洶湧而下。
    她低聲呢喃起來：“菩薩保佑、祖母保佑，一定要讓我夢見些什麽……求求你們了。”
    而這一次，她的辦法、她的祈禱終於奏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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