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正抱怨著，身後傳來了一道聲音：“餘阿婆現在何處？提她出來！”
    獄卒哆嗦了一下，這是典獄長的聲音……也不知道剛剛那些話他有沒有聽見。
    他不敢吱聲，拿了鑰匙開了獄門，嗬斥著那肮髒詭異的老太婆，示意她出去。
    俯在地上的餘阿婆好一會兒才掙紮站了起來，踉蹌地往外走，走了沒幾步又摔了下去……她在獄裏被關了這麽久，就剩一絲氣吊著罷了。
    獄卒嫌棄她慢，直接將人拖去了一旁的審問間。
    那裏早有典獄長等著，別外還有個一身玄衣身材高大的男人，背著對門看不清臉。
    獄卒也不敢多問多看，把人放到地上就悄然退了出去。
    餘阿婆俯在地上一動不動，眼也不抬……若不是胸口還有微微的起伏，大抵就像個死人了。
    “罪婦餘氏，抬起頭來！”典獄長厲聲道。
    餘阿婆微微瞥眼，目光在典獄長臉上晃了晃，移到了他身後那玄衣男人身上：“你……大周皇、皇帝？”
    “大膽！”典獄長怒斥起來，“見了皇上還不快跪下！”
    “嗬嗬……”她狂笑起來，“休想讓我跪，大不了就殺了我吧，老身早就活夠了。”
    “你是活夠了，但有些人卻還年輕。”魏遲冷冷看向她。
    餘阿婆斜眼看向他，諷刺地笑了起來：“你是說孟雲翡吧……那可是你從前的未婚妻，要死不死的，丟的也是你們皇家的臉麵，關老身何事。”
    “不關你的事？”
    “自然不關的。”餘阿婆眼裏閃過一絲不屑，“你就是把大周的人殺光了，我眼皮都不眨一下。”
    “是麽？”魏遲麵無表情，側頭對身後的四海說：“帶上來吧。”
    餘阿婆警惕起來，眼睛死死盯著門口，她滿心以為那裏會出現某個人的身影，誰料四海拿上來的，隻是一隻方方正正的盒子。
    “什麽東西？”餘阿婆低聲嘀咕起來。
    無人回答她，但那盒子已經扔在了她麵前，砰的一聲濺起了地上那惡臭的髒水。
    周遭的人沒有說話，那盒子也一動不動，但空氣中似有一絲詭異的氣息在湧動，像是某種血腥之氣抑或是死亡的味道。
    身為前國師的徒弟，餘阿婆在感知方麵極為敏感，所以她此刻心裏升起莫大的恐懼，盯著那東西遲遲不敢移開眼睛。
    “打開看看吧。”魏遲揚聲道。
    餘阿婆沉默好久後，終於還是忍不住好奇心，她顫抖著手伸過去，一點一點掀開了盒蓋。
    觸目就是一團黑烏烏毛發一般的東西，她盯著仔細看時，恰巧旁側的火花閃動了一下，這一瞬，她猛地對上了一隻血紅色的眼睛。
    餘阿婆驚呼一聲，往後退了一下，剛剛那好像是……一顆人頭？而且是剛剛砍下的人頭。
    她心跳如鼓，壯著膽子再看一眼，這一次她看清了，這竟然是、是前朝遺子，是那年僅八九歲的孩子！
    天知道他們為那孩子付出了多少年的努力辛酸。
    當年大元皇朝滅亡之後，皇嗣一族盡數被害，她的師兄師姐終其一生去尋找，都未尋到。也算她運氣好，在最絕望時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了這男孩。
    他的父親當年是一名遺腹子，因為並未顯懷，所以被忽略了過去。但這父親英年早逝，隻留了這麽個獨苗。
    這也是大元朝複辟最後的希望了。
    可此時，這男孩的人頭就這樣坦蕩蕩赤裸裸地擺在盒子裏！想來魏遲早就查出了真相，此生興複大元朝無望了！
    她淒慘大叫一聲，拚命去扒拉那人頭，末了嘶啞哭喊起來，淒厲至極。
    魏遲冷漠看著她，末了轉過身要走，餘阿婆俯在地上淒厲大喊起來：“狗皇帝，有本事就殺了老身！你殺了老身啊！”
    “殺你？”魏遲頭也不回，聲音冷冽不已，“想死沒那麽容易，死了哪有活著更痛苦呢。”
    魏遲大步離開，餘阿婆在身後悲嗆大哭，哭著哭著又笑了起來，笑聲十分猙獰：“你會有報應的！我們是複辟無望了，可是某些人啊……他一輩子都得不到想到的東西！一輩子也……得不到！”
    她的聲音隱約傳出來，回蕩在魏遲耳邊。
    這讓他原本平靜無波的臉上，多了一絲令人看不清的情緒。
    他知道餘阿婆說的是冉雲冉，這麽多年來，他從未真正得到過她。
    但魏遲始終相信，這隻是暫時的，無論她去了哪裏，無論經曆了什麽，他們最終會在一起。
    所以魏遲從來不信這些鬼話。
    再說了，邊境的事如今很順利，她的消息也定時傳到臨安城，盡在掌控之中。
    他回到禦書房時，途經禦花園，剛走上那條道，就瞥見了幾道身影，一看，卻是馮嬤嬤與奶娘帶了那小娃在花園裏散步。
    她們冷不丁瞧見皇上來了，都嚇得跪了下去，請完安後畢恭畢敬等著他離開。
    誰料魏遲經過時，懷中的木槿忽然哇哇大哭起來，聲音極大。
    馮嬤嬤驚慌莫名……她知道皇上厭惡小小姐，別說看見人就是聽見聲都煩，萬一一個不痛快懲治她，那可就完了。
    所以她伸出手快速拍著孩子，哄了起來：“別哭了，小小姐別哭了……”
    平時日木槿困了餓了尿了哭幾聲就算了，可今天卻不知怎麽的，越哭越來勁，越哭聲音越響。
    “小小姐別哭了啊，小祖宗老奴求你了……”
    馮嬤嬤急得聲音發顫，可木槿一點也沒有停止嚎哭的意思。
    魏遲本要走過去，聽見哭聲後反感地皺起眉：“她在哭什麽？”
    “回皇上，小小姐可能是餓了，老奴馬上將她帶回去。”
    馮嬤嬤抱起木槿，快步經過魏遲身邊時，感覺他的視線死死盯在木槿身上，這讓馮嬤嬤毛骨悚然，加快了步伐走過。
    她們走了老遠了，魏遲還站在原地未動。
    身後的四海試探道：“皇上……”
    “你覺不覺得，那小孩……”魏遲皺眉，“她長得與孟雲冉越來越像了。”
    “有……有嗎？”四海愣了愣神。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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