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人撤退的這片區域是難得的水草豐美、房屋眾多之地。他們竟然會棄掉屬實可疑。
    一旁的顧行之也看得皺眉：“是不是連打了幾次敗仗，怕了？”
    “不可能。”雲冉搖頭，“據我對突厥王的了解，他就是戰到最後一刻，人盡數死光了，他都能跳起來撕掉對方一層皮。”
    “你形容得跟個猴子似的。”顧行之撓了撓頭皮。
    雲冉臉上露出恐懼之色：“猴子……不，他就是一個怪物，沒血沒肉沒皮的怪物。我甚至不知道，他還有什麽怕的東西。”
    顧行之聽得她語氣不對，憐憫看了過去：“你從前吃了很多苦吧？其實，遲兄讓你來邊境，這實在是太難為你了。”
    雲冉點了點頭又搖頭：“我之前也覺得，這對我來說是種折磨。可是最近，我不這麽想了……隻要我的存在可以救木槿、救大周國的將士，那我就是有意義的。”
    “雲冉，你變了許多。”
    “怎能不變？”雲冉轉過身，低聲道，“這些人他們救過我，也維護我。沒人希望戰爭，我也是一樣。”
    她這段時日，見到了很多邊境的百姓。
    他們的親人有好多死在了這場戰亂中，留下孤兒寡母，抑或年邁的老人。每每看見，雲冉都想到了木槿和馮嬤嬤她們。
    她的心莫名也變得柔軟，變得感同身受。
    加上孟照塵他們，她也從無奈到急迫，想要快些讓戰爭結束。
    她不想看到更多的人流離失所，喪生在此。
    她想等到戰爭結束早些回去，她想木槿了……
    當天晚上，她又夢見了木槿。
    她看見的木槿似乎已經一兩歲了，小小的人兒穿著粉色的衣裳，站在花園裏伸著手讓她抱。
    她滿心喜悅走過去，剛要抱起，那孩子就變了。
    她變得麵孔漆黑死氣沉沉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像是死了。
    “木槿、木槿！”
    雲冉嚇了一跳，一遍一遍喊她名字，可小木槿立在那裏，隻有出的氣，卻沒進的氣了。
    雲冉抱起她來，可她的身子都僵硬了。
    雲冉悲悸大哭，哭著哭著，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雲冉、孟雲冉，你怎麽了？”
    孟冉猛地驚醒過來，下意識去摸周圍……哪有什麽木槿，身邊隻有粗被和稻草鋪的床鋪。
    屋外的聲音還在響起：“孟雲冉，你怎麽了？”
    這是顧行之的聲音。雲冉抹了抹臉上殘留的眼淚，揚聲道：“沒什麽，我做噩夢了剛剛，沒事的。”
    “噩夢？”顧行之驚訝起來，“你夢見戰場的事了嗎？”
    雲冉拿起椅子上的外衫披起，下了地走到門邊，隔著門板說：“沒有，我夢見木槿了。可是我夢見她麵孔漆黑倒在地上，她好像……好像沒氣了。”
    “麵孔漆黑？”顧行之皺起眉來，“聽著像是中毒了。這難道也是預示？”
    雲冉搖了搖頭：“我不確定是噩夢還是預示。可夢裏的木槿瞧著有兩三歲了……”
    顧行之哦了一聲：“不要自己嚇自己。木槿在皇宮裏，就算生了病，也有太醫在呢。而且我們定然不會拖到那麽晚，早早回去就好了。”
    說話間，雲冉拉開了房門。
    她對著顧行之，深深地拜了一拜：“行之，我想求你一件事。”
    “何事？”
    “請你回臨安好不好？木槿先天不足，靠著你授的施針之術，勉強得了個平安。皇宮危機四伏，我真的很怕她出事。求求你回臨安，照看著她可好？”
    “雲冉，我是遲兄派來照看你的。”
    “我不用照看啊。”雲冉急了，“我好好的。”
    “可是你分明不好，你臉色很差，我給你配的藥你吃了這麽久也沒效果。要不你讓我把把脈……”
    “我真的沒事，我隻擔心木槿，求求你了！”雲冉說著就要跪下去。
    顧行之嚇了一跳，伸手去扶她。
    但雲冉堅持跪下去：“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顧行之從沒見孟雲冉這麽激動過，這還是第一次。他皺起眉來：“行了你快起來，我去還不行嗎？我去看著木槿。到時讓遲兄再派別人過來，行不行？”
    這時，雲冉才抹著眼淚站了起來：“明天就走好不好？”
    “什麽？明、明天？”顧行之頭大如鬥，“我這腳剛剛才好一些，你怎麽急成這樣攆我走？”
    “要不後天？求求你了，我隻想你快些過去，我放心不下。”
    “我真是服氣了！行行行，我明天走！”顧行之無語至極，“遲兄這樣，你也這樣，招之即來，揮之即去，我算是敗給你們了！”
    第二天，雲冉就送顧行之上了馬車。
    她猶不放心再三叮囑，說著木槿的情況，隻字未提自己。
    顧行之歎了口氣：“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對了，我那一堆藥瓶子給你留下了，裏麵亂七八糟的東西皆有，我都專門寫下了，到時你說不定用得著。”
    “多謝。”雲冉感激行禮。
    顧行之皺眉看向她：“孟雲冉，好好活著，活著回來見你女兒。我不會照料她一輩子的。”
    雲冉笑了起來：“好。”
    馬車踢踏前行，雲冉朝著他一直揮手，直到馬車變成了一個小黑點再也看不見，她才轉過身，緩步進了院子。
    雲冉胸口又酸又澀。
    盡管與顧行之相處的時日不長，但兩人已成了朋友，他走，多少是感傷的是難過的。
    但這是對木槿最好的安排。
    如果那夢是真的，有顧行之在，她定會沒事。
    雲冉在屋中難過，馬車上的顧行之心裏也不大舒服……他越想越覺得心裏毛毛的。
    總感覺這次離別，大概就是一輩子了，總感覺孟雲冉在邊境要出什麽事。
    他搖了搖頭，把這種不好的念頭揮出腦海，嘴裏連說了三聲呸呸呸，告誡自己不能烏鴉嘴！
    他一路緊趕慢趕的，走了山路後又走了幾天水路，終於在十天後到達了臨安城。
    結果一進城，就看見城牆上貼的告示。
    告示上的內容很奇怪，尋擅疑難雜症的良醫進宮，若是治療對症，賞黃金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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