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峻到了何種地步呢，就是通往邊境的路都封鎖了，當地的府衙派了人層層把守，不許人過去。
    四海上前去問時，就瞧見好些人心急如焚，紛紛說親人現在邊境處，要去尋他們。
    可官兵十分嚴苛，根本不放行：“你們手無寸鐵，過去找死嗎？”
    “我們尋到親人就回來！”
    “還回得來個屁，突厥人發了狂，重兵全力押上，連那突厥王都親赴戰場，你們靠近就是白白送死！”
    這一說，那些人滿臉哀色，垂著手耷拉著頭，手足無措。
    四海皺著眉穿過人群，將令牌遞過來，這些官兵馬上恭敬閃出一條路來。
    周圍的人叫嚷起來：“他憑什麽能過去？”
    “是啊，憑什麽？”
    官兵嗬斥起來：“那是宮裏的人，自是有要事要辦，你們嚷些什麽？是想都被抓起來麽！”
    在嗬斥聲中，四海策馬而去，踏入戰區，四周已是一片狼藉滿目瘡痍，房屋盡毀，屍橫遍野。
    他此時心中忐忑，已經不知道還能不能順利見到孟雲冉了。
    荒野上殘留著一些還未熄滅的火堆和掉落的刀箭、雜物。
    他甚至還看見了一個身受重傷苟延殘喘的士兵……他分明是不能活了，腹中的腸子淌了一地，腦袋也破了個大洞。
    可偏偏人還未死盡，蜷縮在地上蠕動著，痛苦地呻吟。
    看見四海的馬經過，他哀求地伸出一隻手，橫在了自己脖頸上。這讓四海愣了一下，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不是求生，而是求死。他痛苦到隻想盡快了結自己。
    四海猶豫之時，身後傳來了一個熟悉的女聲：“殺了他。”
    四海驚愕回頭，看到不遠處站了一個戴著麵紗的女子，單薄瘦弱的身形，確是孟雲冉！
    “你、你說什麽？”
    “我說殺了他。”孟雲冉聲音冷漠，“快些！還要拖到何時？”
    四海猶豫不決：“此人還未死，或許……還能有救……”
    他話音未落，孟雲冉已經兩步走來，拔出他的劍來，不假思索一劍貫穿了那士兵的心髒。
    那人雙目圓瞪，全身抽搐，但這樣的痛苦隻持續了一瞬，他頭一歪就倒了下去。
    孟雲冉看著他，低聲道：“不殺又如何？他早晚要死，何不給個痛快？”
    孟雲冉像是脫了力，手握在劍上已經無力將其拔出來。好一會兒，她頹然鬆開了手，轉身朝營地而去。
    四海呆愣了好一會兒，拔出劍來胡亂擦拭了下，又伸出手去撫下那士兵的眼皮，然後急急追她而去。
    到了雲冉住的那處荒僻的院子，一名侍衛攔住了他：“你是何人？”
    四海拿出令牌，說明了自己的身份。
    侍衛低聲道：“郡主身子剛好了一些，你們還要她做什麽？又來催促她嗎？”
    四海聽得怪怪的：“她身子不好嗎？”
    “郡主許久沒出過門了，今日才能走動一番。”
    四海心裏咯噔一下……想著剛剛她的樣子，雖然看不見臉，可那身形確實比以前更單薄，已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樣子。
    “我來帶她走的。”四海說完後，疾步走到門口，揚聲道：“請郡主隨小的回臨安城。”
    好半天，輕飄飄的聲音從裏麵傳來：“回去？為何？”
    “是皇上讓小的來接你的。”四海快速說，“皇上他很擔心你，慈敬太妃也是。”
    “擔心我……”雲冉重複著這句話，笑出聲來，“不用了。”
    “什麽？”
    “我說，不用了。”雲冉低聲道，“來不及了……你走吧，別在此地礙事了。”
    此後無論四海怎麽說，雲冉都沉默，別說答應回去了，就是回應都沒有。
    末了，他垂頭喪氣道：“那小的就在外麵等你，等到你願意離開的時候再走。”
    屋裏的雲冉，默默蜷縮在硬硬的床板上，如同石頭一樣，許久都一動不動。
    不是她不想回去，而是……回不去了。
    她清醒的時日越來越少了，她嚴重到連床也起不來。今日早上，她打開了顧行之的那些瓶瓶罐罐，看到了一隻罐子上貼了還魂丹三個字。
    再一查看顧行之留下的說明，說那丹藥藥效極猛，病情嚴重者服下，能有半個時辰的回緩。
    雲冉覺得好奇，倒下一顆咽了下去。
    過了一會兒，身體裏湧出一股熱熱的氣流，原來麻木的四肢忽然又能活動了。
    她這才緩著一步一步出了屋裏，也是在那裏遇到了茫然的四海。
    隻可惜，那枚丹藥管不了太長時間，在她殺死那士兵之時，體力就已經不支了。靠著最後一點力氣強撐了回去，頹然倒下了。
    不過，這東西仍是讓雲冉驚喜，她依稀記得那瓶子裏還有兩顆。
    有了這東西，她還可以自由行動兩次，極好。
    她渾渾噩噩躺了許久，天已經黑了，周侍衛敲了敲房門，說飯食已經從窗口送了進來。
    她強撐著應了一聲：“戰場上……如何了？”
    “像是不太好。”周侍衛聲音帶著哽咽，“傷者一個接著一接抬下去，還不論戰死在場上的人。那些突厥人狠厲變態，根本打不過。”
    是啊，先前他們打得還算有節奏，有來有回，你進我退，你追我趕。
    可是大周在預示的幫助下接連勝了幾場後，他們發了狂，再也不采取任何戰術，就無頭無腦橫壓而上，直接打起了肉搏戰。
    突厥人本就威猛高大，他們是遊牧民族，從小就習摔跤騎射，硬碰硬的戰力比大周士兵強上幾倍！
    所以眼見著，大周就快敗了。
    若是這批將士死盡，大周便再無力量一戰，好則割地獻物賠償，壞則連江山都要拱手相讓，連國土都要改了突厥的姓！
    “那我三弟呢？他在何處。”
    周侍衛猶豫了一會兒：“已經打探不到消息了，就連小陳將軍和羅副將也失聯了。”
    “失、失聯了……”
    “是。”周侍衛低聲問：“郡主，你……你還有辦法嗎？”
    孟雲冉沉默了許久，緩緩吐出三個字：“我試試。”
    在周侍衛走後，孟雲冉大口大口喘息著，許久後，她終於下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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