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家的馬車到玲瓏閣的時候，林窈和祝鶴鳴也才剛到。
    車廂外傳來逾白“籲”的聲音，林窈迫不及待想要下去。
    祝鶴鳴拉住她的袖子，抬手刮了一下她嬌俏的鼻尖，見她大眼忽閃忽閃的，帶著壓不住的興奮之意，他心中好笑。
    “就這麽開心？”
    “開心啊，買東西當然開心！”
    祝鶴鳴想到小妻子嫁給自己戴的大都是陪嫁的首飾，自己之前因為囊中羞澀，就算傾盡家財，買的珠釵也比不過她梳妝匣裏的任何一支，他心中鬱鬱。
    如今俸祿尚可，加上帝王賞賜，且可以給她買幾樣像樣的首飾了。
    莊雪盈隨著母親下車的時候，隨身丫鬟就向她示意拐角處那輛簡陋的青棚馬車，就是祝家的。
    她抬眼看過去，就見一隻修長的手指撩開車簾，一身雪青色長袍，衣擺處墨竹隱現，沒有那日打馬遊街的高調與意氣風發，可卻更加凸顯了他本人清冷疏離的氣質，廣袖如雲，令人一見難忘。
    還不待莊雪盈露出笑容，就見男人已回頭抬手去接車上之人。
    不同於剛才那隻玉質冷冽的淨白手指，這隻手明顯是女子的手，素指纖纖，皓腕凝霜，不過一息，手的主人就被高大挺拔的男人扶著抱了下來。
    動作親昵自然，哪怕是大庭廣眾，也絲毫不避諱二人的親密無間。
    莊雪盈捏著帕子的手指一緊。
    她看的太專注，就連原本要上前的莊夫人都被她吸引停下了步子。
    “那是祝鶴鳴？那他身旁之人，應該就是他的妻室了。”
    “不過是個卑賤商賈之女罷了。”莊雪盈忍不住譏諷道。
    “住口！”莊夫人乍一聽女兒居然當眾說出這樣的話，她立馬低聲嗬斥。
    士農工商，確實是人盡皆知的道理，可是正是因為大家都知道，所以無需你多說，反而自降身份。
    而且身為未出閣的女兒家，要是口舌太過尖利，被有心人傳播，她還要不要成婚。
    母親的訓斥讓莊雪盈腦袋一縮。
    她抬頭想要細看那人妻子是何長相，隻是因為是側對著，隻能看到一頭如雲般堆疊的瀑布長發，陽光下烏的發青，如緞子似的鋪在身後。
    莊夫人說完女兒也下意識看了過去，一看，不禁暗讚一句漂亮。
    京城是天子腳下，有錢有勢有閑，那些朝臣女眷無事時都會關注時興的衣裳首飾發式等等。
    可是很多發式雖然美，但是若是發量不夠，就出不來那個效果。
    莊夫人發量一般，她女兒莊雪盈遺傳她的發質發量，也就是普通人水平，不算少，但跟茂密豐盈也沾不上邊。
    此時乍見這綢緞一般光滑油亮的長發，讚歎之餘就是湧上心頭的羨慕嫉妒。
    這樣好的頭發，無論什麽樣的發式估計都能駕馭的了。
    母女二人心中所想截然不同，但是都牢牢盯著那邊。
    還是玲瓏閣的主事經提醒，趕忙出門迎接，莊夫人這才如夢初醒，趕緊拉著女兒進去。
    林窈早就習慣了別人的注視，壓根就沒注意到二人看過來的眼神。
    直到祝鶴鳴低頭替她整理好了裙擺發絲，她才笑著隨他往玲瓏閣大門而去。
    莊雪盈作為莊學士的嫡女，平常來玲瓏閣挑首飾都是有專門的雅間的。
    隻是今日她來的目的本就不是首飾，所以就沒有隨丫鬟上樓，而是在一樓轉悠，眼睛時不時瞄一眼大門處。
    若說一開始莊夫人還沒注意到自己女兒的心思，現在見她這心不在焉，頻頻看向大門的樣子，她也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了。
    明白的一瞬間，莊夫人拉著莊雪盈的手腕，將她扯到一旁，低聲問她“你跟娘說實話，你到底想做什麽？”
    “沒沒想做什麽。”
    “沒想做什麽你巴巴跑這來看人家，”莊夫人氣得不行，當她不懂她的心思嗎？
    她也覺得可惜，可是人家早就已經成婚，如今看著二人夫妻情深，她一個未出閣的清清白白的姑娘去摻和什麽！
    莊夫人拉著她就要往樓上雅間去，“先隨我上樓，等回去後女則女戒抄二十遍。”
    “娘！”
    眼看人就要來了，莊雪盈不想錯過。
    又不敢掙紮的太過引人注意，母女兩人都壓著聲音。
    就在莊雪盈想要低聲求她娘的時候，她心心念念的人，和他那矮了一頭的商戶妻子進來了。
    看清林窈的第一眼，莊雪盈原本還掙紮的動作，就頓住了。
    來人因為差點被門檻絆住，被身旁人扶穩後下意識燦爛一笑，隨著她仰頭的動作，一張精致的玉粉鵝蛋小臉，就那樣暴露在所有人麵前。
    眉如遠山，眸似寒星。
    亮晶晶，水汪汪，隻一眼就讓人心下火熱，恨不得將天上的星星都摘給她。
    隨著眉眼彎起的，還有那鮮豔紅潤的唇瓣，真真是豔若桃李，完全沒有塗抹任何胭脂，輕輕一抿唇，恰似春日最鮮嫩美妙的桃花瓣蕊，隻那一點，就仿佛包含了整個春天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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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的唇，白的膚，甜的梨渦。
    冰肌玉骨，般般入畫。
    不止是莊雪盈看呆了，還拉著她手腕的莊夫人，連手勁是如何鬆了都不知道，更別提其他同樣在看首飾的夫人公子小姐。
    祝鶴鳴下意識皺了皺眉，本來嘴角含笑的他，此時已經斂下了笑容，隻是強迫自己放下心中的醋意與占有欲，拉著還在看新奇的少女，往樓上而去。
    途中難免經過莊夫人母女倆，兩人目光還落在林窈身上忘記收回來。
    直到身旁一縷說不清卻格外好聞的香風飄過，莊雪盈才堪堪回神。
    等到進去雅間，莊夫人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得體姿態，隻是看著女兒失魂落魄的樣子，她既心疼又氣她不爭氣，怎麽偏偏就看上了祝鶴鳴。
    說來也怪自己太急。
    好不容易碰到這樣一個老爺讚不絕口的年輕人，她難免心動。
    現在好了，造成這種局麵。
    見女兒神情低迷，莊夫人心中暗悔。
    再想到剛才所見那商戶女，連她一個女人看了都心動，更別說男人了。
    那樣的容貌，拋開身世不談，進宮都是綽綽有餘的。
    正月她才去宮中參加過晚宴，就算是人人都稱讚絕妙無雙，國色天香的貴妃娘娘，也沒有那樣奪魂攝魄的美。
    這樣的美人，怎麽會是一介商人之女呢？
    莊夫人想不通，她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
    見祝鶴鳴看似冷淡實則處處小心護著的神情，莊夫人深深吸了口氣，對著低頭不語的莊雪盈說道“從明日起，你就在家好好看書，沒我的吩咐不得出府。”
    莊雪盈不敢置信地抬頭。
    莊夫人閉了閉眼，“娘也是為你好，把你的念想，給我斷的幹幹淨淨，一絲都不準留，祝鶴鳴對你無意，你也”
    她頓了下，到底狠了狠心，客觀說道“你也比不上人家妻子的容貌氣質，所以，老老實實等我跟你爹替你挑一門好親事，其他的，你不用操心，安心等著就好。”
    還有一點莊夫人沒說，豈止隻有容貌氣質，身材，皮膚，頭發，就連手的形狀，女兒自小金尊玉貴養出來的，也比不上人家的十指纖纖。
    她心裏也是服氣了。
    這祝鶴鳴到底從哪找來的這天仙似的媳婦兒。
    這一刻，莊夫人明白了為何殿試時他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見識過了月光的明亮皎潔，又怎會為螢火之光駐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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