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
    三月二十日。
    經過數月時間的籌備後，太清觀在整個南域同一時間對外宣布了武道修行之法。
    瞬間震撼了整個南域修仙界！
    其實在道盟治下，稍微大一些的修仙勢力基本都聽說過，太清觀裏還有名為武道的修行之路
    不過聽說困難重重、前路未卜。
    但總歸是一條額外的修行道路，足以當做開宗立派的根基。
    外界幾乎所有人都沒想到，太清觀竟然如此大方的公布出來，著實震驚不少人。
    北至靠近中域的最近一處傳送陣營地，南至剛剛重建完成的幽山城，西至綠洲麵積大幅擴張的西域月靈宗，東至已經遠離海岸數萬裏的海州天靈城！
    每一處修仙坊市、每一座凡人城池，但凡有道盟觸及到的地方，都開始陸陸續續免費發放武道法門。
    就在這道盟縱橫十萬裏的疆域之內，數以億萬計的凡人們歡呼雀躍、欣喜若狂。
    他們大多數沒有煉氣修行資質的，本以為此生與超凡無緣，沒想到還有武道這條路。
    青山縣城。
    作為最靠近老君山的城池，超過百萬計的凡人和數萬修士一起聚攏在此城，形成了整個南域最為龐大的仙凡混居城池之一，造就了一種別樣的繁華之氣！
    在這裏，凡人安居樂業、修士刻苦修行，仙凡和諧共處，沒人敢肆意妄為。
    絕對是堪稱整個南域凡人心中的理想聖地！
    今日的城主府和道盟巡察府外圍，數以十萬計的人群熙熙攘攘、澎湃洶湧，喧鬧聲直衝雲霄。
    “我要一份！！”
    “我也要，我也要，仙師大人！”
    “多謝仙師，多謝仙師！”
    “不要擠，每個人都有，排好隊一個一個來——”
    “......”
    人群外圍，一名麵色漲紅、約摸十餘歲的平凡少年擠出人群，大口呼吸著外麵的新鮮空氣。
    “終於擠出來了！”
    “呼～呼～呼～”
    他的臉上滿是激動表情，胸口死死抱著幾本摞在一起的小冊子，邁開腳步朝著家裏跑去。
    西城三區牛欄街桂花巷，這是他的家。
    他從小在這裏長大，在這個小巷子附近度過了最美好的童年時光。
    他們家在巷子裏開了一處小食鋪，名字平平無奇，就叫老劉糖鋪。
    平日裏賣些糖葫蘆、小糖人之類的，自然談不上大富大貴，但也衣食無憂。
    畢竟是從祖宗輩就傳下來的老手藝，在數十年前的青山縣城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存在。
    據說，曾經太清觀的某位大仙人最喜歡吃了。
    “小五，這麽快就回來啦？”
    “小五，東西拿到了？”
    “嗯嗯！”
    劉章武一邊回應著鄰居們的招呼，一邊馬不停蹄的朝著家裏趕去。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待在屋裏好好看看懷裏的冊子。
    一刻鍾後，終於回到了熟悉的家。
    巷子南邊的小鋪子裏，往日裏熱鬧非凡的糖鋪今日卻顯得人影稀稀落落。
    估計都是知道消息後，跑去領免費的武道法門去了。
    他的爹娘難得閑暇，看到兒子回來後剛準備問話，就見劉章武頭也不回的跑進了後麵的院子。
    “小五，你這麽快就回來——”
    “爹、娘，我先看看，等會再與你們說。”
    “這孩子……”
    兩人對視一眼，自家兒子的激動之情他們自然知道原因，也就不再管他。
    而此時，劉章武已經回到自己的小屋子，小心翼翼的打開胸口的基本小冊子。
    【武道修行總體概述】
    【基礎煉元術】
    【天下武道大會】
    總共三本冊子，加起來足有一指厚度，顯然內容不少。
    劉章武看了兩眼，率先打開第一本【武道修行總體概述】。
    他其實是有修行資質的，隻不過實在太爛，在丁等下品中都是屬於比較差的一批，和凡人沒多大差別。
    所以在測靈儀式結束後，他毫無意外的成了一個名義上的散修，沒有宗門願意收留他。
    雖然得到了道盟饋贈的基礎煉氣術，但他辛苦修煉了三年時間，也就隻能堪堪感應到天地靈機的存在，連法力都煉不出來。
    這種站在修行大道門外的感覺，甚至比起凡人還要痛苦。
    不過今日，城主府和巡查使府宣傳時言明，這本武道修行法對於煉氣資質的要求大大降低了。
    甚至就算沒有絲毫煉氣資質的人，也可以修行此法，無非是速度快慢的區別。
    這一點並不像煉氣修行，沒有資質的人一輩子也煉不出法力，除非有高人替你強行灌注法力。
    “希望如此吧。”
    劉章武心底暗歎一聲，伸手翻開冊子，第一頁率先映入眼簾便是著作此書的人名。
    【太清觀核心弟子、神武峰峰主——武凱著】
    “武凱？這位便是開創武道之人嗎？”
    劉章武深吸一口氣，接著往下翻頁，開始仔細閱讀起來。
    裏麵的內容包括武道創立的前因後果、修行介紹以及發展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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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有三寶：精、氣、神！”
    “煉氣一道，以氣為根基，化天地靈機為自身法力，借助法力可通天遁地、神通無量。”
    “武之一道，則以神為根基，發展到極限同樣浩瀚無窮！”
    “......”
    劉章武看的如癡如醉，好似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而就在這同一時間，整個南域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沉浸在這三本小小的冊子帶來的震撼當中。
    武道的種子徹底播撒了下去，就等將來開花結果的那一天。
    至於到底成果怎麽樣，等到第一屆天下武道大會舉辦之時就可以有個初步判斷了。
    ......
    數月時光轉瞬即逝。
    道曆兩百零二年，六月一日。
    老君山，約五千餘丈高位置的南部山腰處。
    此處坐落著一片綿延不絕的宮殿院落，粗略數來將近兩百座，占據了老君山腰的一大片區域。
    其中每一座殿宇都不大，高不過五丈，麵積約摸二三十丈方圓而已。
    這些院落規格基本一致，每座院落之間相隔十丈距離，盡皆是青磚綠瓦的小院道宮模樣。
    這是由太清觀的內務堂統一修建的核心弟子居所，隻有道基期以上的弟子才能常年免費居住。
    還有著一個好聽的名字——【靈仙域】
    而煉氣期的普通弟子，就隻能住在更靠近山腳的寢舍了。
    那裏的靈機濃度相對來說要低一些，同時也更擁擠一些，一般人兩到四個人同時擠在一個方圓不過十丈的小院子裏。
    不過這都是對於普通弟子而言的。
    有條件、有背景，或者說天資好的弟子，一般都會加入觀內道基弟子的靈山當中。
    或者蹭一蹭自己師尊的高規格宮殿用來修行。
    畢竟老君山靈機雖然充裕，但那是越往山頂走靈機越充沛。
    例如山頂清靈院，那就是超過三階上品靈脈的水準。
    而靈仙域所在的五千丈山腰高度，其靈機濃鬱實際上也就相當於三階下品靈脈的水準。
    至於靠近山腳的兩三千丈高度，也就是普通煉氣弟子的小院寢舍所在，這裏就更不用說了，隻有普通二階中上品靈脈的水準。
    雖然對於煉氣弟子而言已經完全足夠，但是畢竟修行的人也很多。
    而且老君山規矩繁雜，還是不如跟著一個好師叔，到老君山外圍的靈山上自由自在。
    如今門中的道基弟子，不少人都在老君山外圍有著自己的靈山。
    那裏更寬敞、安靜，靈機一般也都足夠修行，還能有自己的小天地。
    平日裏煉丹煉器都方便，隨便炸爐、鬧出多大動靜都沒事，在老君山就要注意些了。
    當然，到了修行閉關、甚至突破的時候，他們肯定還是要回到老君山靈仙殿來的。
    三階靈脈的水準，對於道基境的修行來說好處太多了。
    “師父，您就放心在這裏突破吧，我已經和觀內報備同意過了！”
    望清笑著走在前麵，他的身後跟著一個身著青色道袍的中年修士。
    隻不過從其頭上摻雜著的絲絲銀發來看，年紀肯定也不算小了，但身位煉氣修士的法力讓他勉力維持著中年樣貌而已。
    此人正是望清在入太清觀之前，在凡間的師父，燕青。
    他從老君山腳一路走來，就像一個從沒有見過世麵的凡人一樣左顧右盼，眼底帶著一絲回憶和陌生。
    “師父，到了！”
    兩人來到乙六號院落，這裏正是望清的居所。
    “望清啊，沒想到你在老君山的居所靈機如此充裕，看來你沒有騙我，在太清過得很好，那為師徹底放心了。”
    燕青笑著拍拍自己徒弟的肩膀，心裏很是開懷。
    雖然眼前自己這個昔日的弟子早已突破道基境，按修仙界慣例，他都要稱呼自己徒兒一聲前輩師叔了。
    不過他知道望清是個好孩子。
    燕青要是真這麽稱呼了，望清多半不高興，還要像小時候那樣一板一眼的跪下來磕三個頭。
    索性這次就沾了沾弟子的光。
    “我都說了我在太清過得很舒服，同門師兄師姐們都待我極好，師父你還不信。”
    望清滿臉笑嗬嗬的率先一步打開院門。
    “呼～”
    濃鬱的靈機瞬間撲麵而來，讓第一次身處如此環境的燕青渾身忍不住顫抖了下。
    “望清啊，這麽好的修行之地，讓於我一個外人，我畢竟不是太清觀之人，為師擔心你——”
    “哎呀師父，我都說了我已經和內務堂報備過了，沒事兒的！”
    望清一臉無奈的把燕青推進院子，坐在正中心的涼椅上，揮手關上院門。
    “不過說來還真有點奇怪，以前這種事情都是不被允許的，我本來都打算帶師父你去老君山外麵我的靈山突破的。”
    “外圍的靈山規矩不嚴，一般隻要報備後核查不是邪魔歪道，觀內都會同意弟子所求。”
    “這次也不知怎得，和內務堂報備的時候，馮師姐說既然我都要帶師父去自家靈山突破了，不如直接帶到老君山，靈機更充裕些，突破概率更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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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起這個，望清還在疑惑的撓頭。
    他也搞不懂其中原委。
    不過他也沒有多想，能在老君山突破當然更好。
    自己師父天賦本來就不好，修為底蘊也並不算深厚，還年近七旬了，氣血已經開始下滑。
    可以說突破道基宛如走鋼絲一般，著實凶險。
    即使有了他從觀內用貢獻值買的完美築基丹，成功的概率也不過五成而已。
    這種時刻每一絲一毫的增益都不能錯過。
    “你口中的馮師姐，可是馮雲朵？”
    望清聞言頓時愣了一下，猛然抬頭看向燕青：“師父，你怎麽知道？”
    “那難怪了……”
    燕青長歎一聲，有些明白自己為何能踏入這裏了。
    沒想到，他們居然還能記得自己。
    “望清啊，你知道當初我撿到你之後，為何給你取這個名嗎？”
    “師父？”
    望清突然安靜下來，他意識到燕青恐怕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講。
    “望清二字，實乃為師的遺憾。”
    “遺憾？”
    “是啊，為師從未與你說起過我的過去，我是因何踏上的修行之路，想必你也很好奇吧？”
    聞言望清點點頭。
    他確實很好奇，小時候就問過，但師父從來都不說。
    漸漸的長大以後，特別是拜入太清觀以後，他就沒問過了。
    燕青眼底充斥著惆悵與恍惚。
    “為師是個孤兒，剛出生不久就被人丟到了一個破舊的老道觀門口，被其中的老道士收養，那便是我的師父了。”
    “小時候師父告訴我，他修有仙法，能通天遁地、斬妖除魔，我信了。”
    “跟著師父學了好久，打坐煉氣、畫符煉丹，給山下百姓看風水、醫病痛，什麽都會，師父說我是個天才，我也信了。”
    “但當我漸漸長大後，卻發現師父在騙我，這世間根本沒有妖魔，也沒有仙人！”
    “但我不怨師父，都是凡人，為了生計嘛。”
    “直到後來，山裏真的路過了一頭妖虎，師父碰巧遇見，然後就被一口吞了。”
    “這時我才知道，天下真的有妖魔，可我學的仙法卻是假的，哈哈哈！”
    說到這兒，燕青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來，笑了好久才平複心情。
    望清卻是笑不出來。
    他能感受到，師父對於師祖被妖虎吃了的難過。
    “但我學的是假的沒關係，有人會真的！”
    “不久後我便聽說，那頭路過的妖虎被隔壁玉陽郡青山縣的一位少年斬殺了，他能禦水禦火，使得一手通天飛劍，被稱為青山劍仙！”
    “他的名字，叫做泰尚！”
    聞言望清頓時手一哆嗦，吃驚的看向師父，用手指了指山頂：
    “泰～尚？姓泰，出身青山縣，莫不是……”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一位！”
    如今距離泰尚初次成名天下，已經差不多過去了五十年時間了。
    記得泰尚本名的人是越來越少了，況且知道的也不敢隨意亂說，基本都是以道盟大長老，或者洞淵少君稱呼。
    所以最近二三十年的年輕一代修士，基本都不知道泰尚的本名。
    “後來我便離開了道觀、下山求道，因為我想學真的仙法！”
    “為此，我曾經也花了僅存的五兩銀子，雇人帶我找到白龍江昔日那位落水的地方，跳了下去。”
    “結果自然不必多言，哈哈哈。”
    這時兩師徒都笑了。
    觀主年少時落水後得真仙授法這個傳說，確實由來已久，連望清都聽說過。
    就算是現在，偶爾也都會有跳入白龍江尋覓仙緣的人。
    最開始白龍還很盡心盡責，偶爾還會把因此溺水的人救一救。
    後來人實在太多，它也就懶得管了。
    “不過這些都隻是年少之事，後來為師多方求道，終於還是等到了機會！”
    “為師記得很清楚，那是道曆一百五十九年，太清觀第一次大開山門、招收弟子。”
    “那時候的太清觀雖然也是赫赫有名，但遠沒有如今這般威壓南域、統敕寰宇的聲勢，招收弟子的要求也遠沒有如今這般苛刻。”
    “所以為師最終僥幸通過了考核，留了下來做一個記名弟子。”
    “所以論起關係，馮雲朵是我師姐，這兩月威名赫赫的武凱都是我師兄。”
    “啊？”
    望清目瞪口呆，沒成想自己師父當年也是太清觀弟子。
    “那師父，你怎麽……”
    “你想問我後來為何又下山了，對吧？”
    望清重重的點頭。
    “因為我資質差，觀主便事先與我們二十個記名弟子言明，兩年之內，成功煉出法力的人便可以留下來，沒成功的便下山去。”
    “很遺憾，我失敗了……”
    氣氛頓時顯得有些死寂。
    望清看著表情遺憾的師父，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沉默不語。
    “可……可偏偏就在我下山之後短短不足半月的時間，我就煉出法力了。”
    “徒兒你知道嗎，就在我下山的前一個月，武凱是我們記名弟子中最後一個煉出法力的人，他留了下來。”
    “而我卻偏偏晚了半個月，人生際遇就此天翻地覆！”
    “前兩月武凱名震天下，大家都叫他武道祖師。”
    “而我，卻還是一個連道基境都沒突破，默默無聞的散修。”
    “造化弄人，不外如是……”
    燕青的嘴唇和手指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聲音變得低沉：“可我還是不甘心啊。”
    “師父……”
    “呼～呼～”
    燕青深吸幾口氣，數十息後才勉強讓自己平靜下來。
    “後來我想明白了，不甘心又如何，或許這就是命吧！”
    “我並不怨恨太清觀，相反，我非常感激觀主給了我踏入修行一途的機會。”
    “在老君山的兩年時光我過得非常開心，不論是武師兄還是馮師姐，亦或者其他同門師兄弟，大家都對我很好。”
    “隻是或許我命裏並不屬於這裏！”
    燕青表情灑脫的笑著，絲毫看不出剛剛的遺憾痛苦之意。
    “在我煉氣成功後不久，便回到了昔日我師父留下來的道觀。”
    “有一次我外出歸來，在道觀門口發現了你！”
    “我看著你，就好像看見了小時候的我。”
    “我給你取名，望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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