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幹澀得像要裂開，他便用唾液濕潤一下幹澀的眼球，繼續埋頭工作。
    當翻到最近一個月的工作記錄時，一本封麵磨損的牛皮筆記本從卷宗裏滑了出來。它的邊角卷曲得如同枯葉，封麵上還沾著一塊褐色的汙漬，像是不小心蹭到的咖啡漬。林紓的心猛地一跳，他記得劉秧有記工作筆記的習慣，但這本從未見過。他小心翼翼地翻開封麵，裏麵的字跡歪歪扭扭，筆畫間帶著明顯的急促感，有些地方的墨水甚至因為筆尖劃過太快而暈染開來。
    在筆記本倒數第二頁，左上角用鉛筆寫著一個地址，字跡被反複塗抹過，顯得有些模糊。林紓湊近燈光，仔細辨認出 "城郊工業園區 b 區 17 號" 的字樣。
    地址下方是三個潦草的電話號碼，數字後麵還畫著奇怪的符號，像是匆忙間做的標記。他的指尖輕輕按在字跡上，能感受到紙張因筆尖用力而留下的凹陷，仿佛能看到劉秧當時緊張記錄的模樣 —— 也許那時他已察覺到危險，這是他留下的最後線索。
    林紓將筆記本小心翼翼地揣進內兜，隔著襯衫能感受到紙張的硬度。他驅車前往城郊，越靠近工業園區，道路兩旁的景象越發荒涼。
    原本平整的柏油路漸漸變成布滿坑窪的水泥路，車輪碾過碎石發出 "哐當" 的聲響。路兩旁的高樓被低矮的廠房取代，鏽跡斑斑的鐵柵欄後，雜草瘋長到半人高，空氣中彌漫著機油、鐵鏽與塵土混合的刺鼻氣味。
    按照地址，他在一片雜亂的廠區深處找到了目標 —— 一棟灰色的鐵皮廠房。"通達物流" 四個紅漆大字早已褪色，"通" 字的走之底被鏽蝕成鏤空的蛛網，風穿過時發出 "嗚嗚" 的怪響。
    院子裏隨意停放著三輛藍色貨車，車身上的泥漬厚得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其中一輛的後輪胎還癟著，像隻垂頭喪氣的野獸。幾個穿著深藍色工裝的男人靠在車門上抽煙，煙蒂扔得滿地都是，他們的眼神警惕地掃視著過往車輛，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 —— 那裏鼓鼓囊囊的，像是藏著什麽東西。
    林紓沒有貿然靠近，他注意到斜對麵有一家簡陋的咖啡館。褪色的遮陽棚下，"轉角咖啡" 的招牌缺了右上角，露出裏麵的白色泡沫板。
    他將車停在咖啡館後巷，推門而入時，門口的風鈴發出一串嘶啞的響聲。店內光線昏暗，牆壁上的壁紙卷著邊，空氣中漂浮著咖啡渣與潮濕的黴味。靠窗的位置正好能清晰地看到物流公司的大門，林紓點了杯黑咖啡，瓷杯邊緣還有個小小的缺口。
    咖啡的苦澀味在舌尖炸開時，林紓反而清醒了許多。他將帽簷壓得更低，遮住大半張臉，目光卻像鷹隼般緊緊鎖定物流公司的入口。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陽光從斜射變成直射，又漸漸西斜，在地麵投下的影子從短變長。咖啡館裏的客人換了一波又一波，卡車司機、工廠工人、打扮妖嬈的女人，隻有他始終坐在角落，麵前的咖啡杯早已空了，杯壁上凝結的水珠順著桌沿緩緩滴落，在桌麵上積成小小的水窪。
    上午十點十七分，一個留著寸頭的男人走進物流公司，他走路時左肩微沉，左手始終插在褲兜裏，進門時還回頭張望三次；
    下午兩點零三分，兩個穿著同款黑色衝鋒衣的男人抬著一個蓋著帆布的長木箱進去，木箱接觸地麵時發出沉悶的 "咚" 聲，似乎異常沉重；傍晚五點四十分，一輛銀色麵包車悄無聲息地停在後門，五分鍾後匆匆駛離，車後窗貼著的深色膜有一道明顯的劃痕。
    林紓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著，筆尖在紙上劃出沙沙的聲響，每一個細節都標注得清清楚楚。當暮色像墨汁般漸漸暈染開天空時，一個穿黑夾克的男人出現在物流公司門口。
    林紓的目光死死黏在那個穿黑夾克的男人身上，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嘈雜喧囂的市聲，仿佛都在一瞬間被按下了靜音鍵。
    他微微眯起眼睛，就像獵人在叢林中鎖定了獵物，不放過對方的任何一個細微動作。
    那男人雙手隨意地插在兜裏，步伐沉穩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覺，每一步落地都像是經過精心計算。
    林紓總覺得這個男人特別眼熟，熟悉感如同潮水般在他心底翻湧。他的眉頭不可察覺地微微皺起，形成一個淺淺的川字，額頭上也隱隱浮現出幾道細紋。
    大腦更是如同高速運轉的精密儀器，齒輪瘋狂咬合，努力在記憶的浩瀚深海中搜尋有關這個男人的蛛絲馬跡。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困惑和急切，嘴唇也不自覺地輕輕咬著下唇。
    突然，一道靈光如同閃電般在他腦海中劃過，瞬間照亮了那些被遺忘的角落。
    他猛地一拍大腿，手掌與大腿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引得旁邊幾個顧客紛紛側目，但他全然不顧。
    興奮的情緒如同火山噴發一般在他心中湧動，他差點就叫出聲來，好在最後一刻理智拽住了他的喉嚨。
    “想起來了！這男人是李佳銘，曾在王副局長的飯局上出現過！” 林紓在心底歡呼雀躍。
    回想起那次飯局，每一個細節都如同一幀幀清晰的電影畫麵在林紓腦海中不斷回放，至今仍記憶猶新。那是一場表麵看似普通的私人聚會，地點選在一家裝修奢華卻又隱蔽的會所。
    踏入那金碧輝煌的包間，璀璨的水晶吊燈灑下柔和的光，將整個空間映照得如夢如幻。房間裏擺放著一套名貴的紅木桌椅，柔軟的真皮沙發散發著淡淡的皮革香氣。
    王副局長作為局裏舉足輕重的人物，自然是這場飯局的核心。他身著剪裁得體的深色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顯得威嚴又親和。
    他身邊總是圍繞著一群形形色色的人，有的是商界精英，穿著光鮮亮麗，手腕上的名表閃爍著耀眼的光芒；有的是官場同僚，笑容虛偽又客套，眼神裏卻藏著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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