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後...
    直到統領所屬部隊走出明軍大營，陸文昭才靠近過來小聲道：
    “師弟，劉總兵為何要跟我一個小小千總說這些？”
    “嗬嗬，師兄心裏不是隱隱有所猜測了嗎？”
    聞言陸文昭臉色凝重中也帶有一絲激動：
    “師兄腦子愚鈍不如師弟聰慧，你就直接告訴我吧。”
    “師兄你是目前所有戚家舊部中官職最高，也是最有名望的人。
    我們的劉總兵是猜到皇帝心思，所以想提前招攬你來擴充自己在軍中的勢力。
    可惜他想得太多也太小看內部的暗流了，他目前最該想的是怎麽從這場大戰中活下來。”
    說到這裏，已經走到半山坡上的李紹安突然回望明軍大營。
    隻見整個明軍大營如鐵鑄壁壘橫盤於曠野之上，營壘森嚴如龍蟠虎踞，顯露無盡殺伐之氣與肅殺之威。
    延綿數裏的鹿角拒馬層層疊疊，縱橫交錯的防襲坑道中，還有無數削尖的竹木如獠牙密布。
    土壘營牆高聳三丈，每隔數十步就有一個了望塔。
    無數身著甲胄的哨兵手持信旗，凝神肅穆橫掃四方原野。偶爾一陣寒風襲來，吹得四路帥旗隨風狂舞。
    這一眼也讓李紹安心中有數，知道了明軍的大概數量。
    “師兄你投身軍伍多年，有些話不用我說你也清楚了吧。”
    和李紹安並肩而立一同回望大營的陸文昭輕歎一聲，現在所有出征部隊齊聚大營，他確實已經心裏有數。
    “算上半島李氏王朝援兵一萬三，以及海西女真葉赫部的一萬援兵，我們總共擁有戰兵不過十二萬。
    南方調來的各路援軍除了江浙戚家軍舊部，其他多為屯田輔兵。
    他們半月一訓常年戰備荒廢，要他們幫忙運送糧草輜重還行。真讓他們上戰場與八旗對陣，隻怕騎兵一個衝鋒就潰散了。”
    陸文昭話音一落，李紹安就點頭道：
    “嗯...
    我們雖然號稱四十七萬大軍，但實際隻有十二萬可戰之兵。
    老奴號稱隻有兩萬多八旗，可真實騎兵應該高達四萬。如果再算上那些掠奪而來的奴隸兵，建州女真的兵力甚至高達十萬。
    他們騎兵居多，而我們大多隻是步兵。”
    “此戰，危矣......”
    經過李紹安這個師弟提醒，陸文昭也沒了之前對八旗的輕視，深刻明白兩軍差距的他隻能長歎一氣。
    他隻是一個統領五百人的千總而已，有些事不是他能改變的。
    ”師弟，難道真的不可以改變了嗎？”
    “一將功成萬骨枯...”
    李紹安眼神冷冽，雖然他也很想扭轉乾坤改變曆史，但自己目前隻是一個小小大頭兵，無力改變戰局也不想改變戰局。
    “如果沒有他們的大敗...
    皇帝如何能看到我們的功績，朝堂上的袞袞諸公該如何抬舉我們？隻有他們所有人大敗虧輸，我們的戰功才會愈發難得可貴。
    師兄想改變戚家軍的處境何須劉鋌相助，用我們拳頭獲得的戰功才是最佳之法。
    人人無功而我們有功。
    那時無須依靠別人幫助，皇帝和朝堂一眾文臣也會對我們刮目相看。”
    看著下麵延綿數十裏的連營，雖然心裏十分不忍他們化作屍骨，但李紹安清楚自己想要什麽。
    正如他跟陸文昭所說：一將功成萬骨枯。
    如果保住了這裏大部軍隊，甚至為萬曆獲取薩爾滸之戰大勝，那他李紹安能得到什麽？
    隻能得到無數敵人，還是搶奪他戰功爬到更高位的敵人。
    隻有這些人全部死光，重創江南文官集團和遼東軍頭集團的實力，他李紹安才能順勢爬上高位掌控遼東。
    這些年大明內部天災人禍連綿，每一年都有無數貧民百姓湧入遼東求生。
    李紹安很清楚...
    現如今隻有五百萬遼民的東北大地，不用十年就會達到千萬人口。
    為了那千萬生民的安危，也為了自己的野心。他心裏就算再不忍，也隻能讓這十數萬大軍化作飛灰。
    江南文官集團和遼東軍頭集團還想如曆史一樣，隻消滅萬曆心腹的五萬餘人而不損自己分毫。
    想到這李紹安冷冷一笑，眼神越發冷冽。
    “走吧師兄...
    劉總兵安排的任務我們自然要完成，但其他更多就不是我們的責任了。”
    “嗯...”
    經過這幾個月的影響，陸文昭對李紹安這個師弟幾乎言聽計從。
    而且還不隻是他這個千總，經過這三個月的潛移默化影響。包括旗下的五百多士卒，幾乎也以李紹安馬首是瞻。
    可以說陸文昭這個千總已經被李紹安寄生了。
    不過三個月時間的潛移默化還是太短，雖然能讓他們言聽計從為自己馬首是瞻，但還不能保證百分百死忠。
    要想用思想教育到百分百死忠，李紹安估計最少需要兩年時間才行。
    東路軍的行軍路徑多為崎嶇山區，哪怕陸文昭有李紹安這樣神將輔助，一路清理無數後金暗哨，但後續大部隊依然行軍遲緩。
    一天後...
    在李紹安為箭頭先鋒帶領下，眾將士一路披荊斬棘行軍了一百多裏。
    來到一處崎嶇山林中，陸文昭舉手示意全軍暫休一個時辰，而後掏出隨軍地圖來到李紹安身邊道：
    “師弟...
    按照路線繼續前進的話，我們前方還有一百多裏就是後金阿布達裏崗岡。
    這一路行軍路線崎嶇危險，重巒疊嶂下騎兵不能成陣衝鋒，雖然對我們大軍有利，但也遲緩了劉總兵後續大部隊跟進。
    而且剛剛我接到劉總兵旗下哨兵傳來急信。
    楊經略原定的二月二十一日出邊進擊，但因天降大雪，我們東路軍多為崎嶇山路，現大部隊改為二月二十五日在出軍。
    限令四路大軍務必於三月初二趕赴後金赫圖阿拉，而後一起發動總攻。”
    聞言李紹安默默點了點頭。
    他是穿越者，早在出發前就已經知道這個消息。
    之所以選擇十九號就出發，除了聽從劉鋌命令清掃沿途暗哨外，還是想用手下軍隊突襲阿布達裏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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